春光在万山环抱里,更是泄露得迟。那里的桃花还是开着;漫游的薄云从这峰飞过那峰,有时稍停一会,为的是挡住太阳,教地面的花草在它的荫下躲避光焰的威吓。岩下的荫处和山溪长满了薇蕨和其他凤尾草。红、黄、蓝、紫的小草花点缀在绿茵上头。
——许地山《春底林野》
我未到浙西以前,尚是乍寒乍暖时候,及天目回来,已是满园春色了。篱间阶上,有春的踪影,窗前檐下,有春的淑气,“桃含可怜紫,柳发断肠青”,树上枝头,红苞绿叶,仿佛受过春的抚摩温存,都在由凉冬惊醒起来,教人几乎认不得。所以我虽未见春之来临,我已知春到园中了。几颗玫瑰花上,有一种蚜虫,像嫩叶一样青葱,都占满了枝头,时时跳动。地下的蚯蚓,也在翻攒园土,滚出一堆一堆的小泥丘。连一些已经砍落,截成一二尺长小段,堆在墙角的杨树枝,由于雨后凭空添出绿叶来,教人诧异。现在恍惚又过数星期,晴日时候,已可看见地上的叶影在阳光中波动。
——林语堂《记春园琐事》
不知哪一夜,东风逃出它美丽的皇宫,独驾祥云,在夜的暗影下,窥伺人间。
那时宇宙的一切正偃息于冷凝之中,东风展开它的翅儿向人间轻轻扇动,圣洁的冰凌化成柔波,平静的湖水唱出潺溅的恋歌!
不知哪一夜,花神离开了她庄严的宝座,独驾祥云,在夜的暗影下,窥伺人间。
那时宇宙的一切正抱着冷凝枯萎的悲伤,花神用她挽回春光的手段,剪裁绫罗,将宇宙装饰得嫣红柔绿,胜似天上宫阙,她悄立万花丛中,赞叹这失而复得的青春。
——庐隐《春的警钟》
虽然季节的时针已指向春天了,可在北方,霜花却还像与主子有了感情的家奴似的,赶也赶不走。什么时候打发了它们,大地才会复苏。四月初,屋顶的积雪开始消融,屋檐在白昼滴水了,霜花终于熬不住了,撒脚走了。它这一去也不是不回头,逢到寒夜,它又来了。不过来得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闪闪烁烁地隐现在窗子的边缘,看上去像是一树枝叶稀疏的梅。四月底,屋顶的雪化净了,林间的积雪也逐渐消融的时候,霜花才彻底丢了魂儿。
——迟子建《春天是一点一点化开的》
天气已经将近四月了,一堆接连而来的晴天,中间隔着几次小雨,把园中各样树木皆重新装扮过了。
各样花草都仿佛正努力从地下拔起,在温暖日头下,守着本分,静静的立着,尽那只谁也看不见的手来铺排,按照秩序发叶开花。
开过了花还有责任的,皆各在叶底花蒂处,缀着小小的一粒果子。这时傍到那一列长长的围墙,成排栽植的碧桃花,正同火那么热闹的开放。还有连翘,黄得同金子一样,木笔皆把花尖向上矗着。
——沈从文《春》
在烟雾样的春雨里,忽然有一天抬头望窗外,蓦地看见池西畔的一枝树开放着一些淡红的丛花了。我要说是“丛花”;因为是这样的密集,而且又没有半张叶子。无疑地这就是樱花。
过了一二天,池畔的一排樱花树都蓓蕾了,首先开花的那一株已经秾艳得像一片云霞。到此时我方才构成了我的樱花概念是:比梅花要大,没有桃花那样红,伞形地密集地一层一层缀满了枝条,并没有绿叶子在旁边衬映。
——茅盾《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