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宽街 第11集
但这么大的事情，是不能避开外婆的，杏依做了足够的准备带顾城北来见外婆，不管外婆是怎样的态度，怎样的意见和建议，她都要恭听，都要一脸虔诚地全盘接受。生活在乡下的外婆十分快活。这是个只有万余人的小镇，晨起的鸡鸣，傍晚的炊烟伴着声声狗吠，让这个千年古镇生动鲜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代代相传，经久不衰。农人黑黝黝的脸庞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健美，粗糙的手和眼角边的皱纹记录下所有劳作的时光，简单的生活换来的是实惠的日子。小镇虽小，却也有了浓浓的商业气息。外婆在自家门前搭起一个凉棚，放了两张简易餐桌，每天经营着她的扁食、米粽和肉丁面。外婆的三样美食，吃过的人都难以忘记，他们吃了一次又一次，就是吃不够。很多农人下田回来，都经不住外婆那两张餐桌的诱惑，未及回家，先坐下来吃一份扁食或一碗肉丁面，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杏依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外婆生意最清淡的时间。孩子们上学了，农人们下田了，外婆闲来无事，坐在餐桌边绣一件绣品。外婆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刺绣，一件精美的绣品，外婆差不多要用掉一年时间才能完成。直到杏依喊了一声外婆的时候，外婆才从老花镜后面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看见杏依，外婆高兴得绽放开满脸皱纹，外婆说，我的乖乖女，你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太婆，昨天夜里我还梦到你了呢。杏依一下子就被外婆身上散发出的浓浓亲情所感染。外婆是她在人世间惟一的亲人，每次看见外婆，都仿佛婴儿依偎在母亲怀里，那一份踏实和安定会让杏依的身心都松散开来。但是这一次，杏依却无法让自己的心有一点松懈，因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顾城北，杏依期待的，是外婆对顾城北的认可，杏依也知道，要得到外婆的这一份认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果然，外婆在看见顾城北的第一眼就把满脸笑容僵在了脸上。外婆把摘掉的老花镜重新戴上，认真打量了一下顾城北，扭过脸对杏依说，你怎么把陈程带来了？杏依倏然一愣，只这一句话，杏依就明白外婆已经把顾城北全盘否定了。如同乌云蔽日，就在这一刻，杏依的心一下子黯淡下来。外婆很快又把笑容挂在了脸上。外婆是一个懂得礼数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她热情地招呼顾城北，很快就煮了两碗香喷喷的肉丁面。她的身影和脚步都是欢快的，没有让顾城北看出一丝破绽。吃过饭，外婆端了一盘野山果给杏依和顾城北。这种野山果的名字叫米果，小时候杏依经常吃。米果熟透的时候，酸甜可口，夏天里吃清凉降暑。但眼前这盘米果不是熟透后的杏黄色，而是那种青涩的绿色。外婆说，她昨天刚刚去了烟筒山，采了这些果子回来。杏依十分惊讶，外婆这样的年纪，怎么还能爬上高高的烟筒山呢。顾城北拿了一颗米果放进嘴里，刚刚咬破就把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嘴巴咧出去老远。外婆浅笑了一下说，这世上，好多东西是苦的，苦的东西谁都不喜欢。苦的东西，你不吃它就不知道它的苦，知道了它的苦，你把它吐掉就是了。顾城北哪里明白外婆的心思，示威似地再次拿起一颗米果放进嘴里说，我不怕苦，苦的滋味也是一种滋味。这一次，顾城北的表情比上一次更加难看。外婆说，这东西苦，你让他苦一次，苦两次都是能忍的。若是苦一辈子，你是万万受不住的。外婆笑了一下说，知道要苦一辈子还要苦自己，那就是让獾油蒙了心。或许是受到外婆的启示，顾城北果然把嘴里的米果吐了出来。外婆说，这就对了。外婆手搭凉棚抬头看了一眼天，微笑着对顾城北说，时候不早了，回城的车不多了。杏依要留下来和我说说话，你是男人，不方便在这里，你就先回吧。面对外婆的逐客令，顾城北十分意外。他和杏依事先商量好，要在乡下玩两天。但是现在，他除了按外婆说的做，还能怎么样呢。他扭过脸看着杏依，杏依苦笑一下对他说，那你就先回吧。看着顾城北离去的背影，外婆幽幽说道，陈程，他就是陈程。杏依说，他不是陈程，我相信他不是陈程。外婆说，当初，鸢荷也说陈程不是陈程，可他最后还是陈程。女人的眼睛，总有那么一阵子，是被男人蒙住的。杏依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时候，听外婆讲鸢荷和陈程的故事，这个故事在杏依心里扎下多深的根只有杏依自己知道。离开外婆这么多年，杏依拼尽全力把自己从那个故事中拉了出来，但是现在，杏依又被外婆拽进这个故事。晚上，杏依和外婆双双坐在床上，床是竹床。杏依记得小时候，她和外婆睡在竹床上，竹床总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那是杏依的摇篮曲，伴着杏依童年时代的梦幻，在外婆不厌其烦的讲述中杏依不知不觉长大。竹床像母亲的低吟，是杏依童年时代最重要的记忆。但是现在，竹床和外婆一样老了，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杏依想，竹床是被外婆压得没有了一点缝隙，再也不能吱吱呀呀地吟唱了。就像外婆的身体，经过几十年时光的沉重磨压，也没有了一点缝隙。外婆的身躯变得如同一块石头，就算一根针，也休想在外婆身上找到一丝缝隙。更不要说那些新鲜的物事，休想走进外婆密封的脑壳，外婆生活在现世，却早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窗外月影扶疏，屋内景物模糊，只有外婆的声音清晰入耳。外婆说，鸢荷没有死。杏依满脸骇然。但杏依并不真的惧怕，杏依知道这只是外婆冗长讲述前的楔子。外婆喜欢把自己的讲述讲成一篇文章，有章有节，有结构有层次，外婆也是个乡间女诗人呢。所以杏依默然而坐，等待外婆的正文。
戴雁军，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为止已在《十月》《北京文学》《天津文学》《时代文学》《清明》《莽原》《红岩》《上海小说》《啄木鸟》《特区文学》《青春》等文学刊物发表长、中、短篇小说四百余万字。作品多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报刊选载、转载或连载，并被多家出版社收入年度丛书，作品数次获文化部主办的群星奖文化杯梁斌小说奖等多种奖项。出版有长篇小说《大江东去》《高处不胜寒》、中篇小说集《谁是我的替身》《慕尼黑的情与爱》等多部。
长篇小说《盟军战俘》、《大码头》分别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天津市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植项目。2017年底长篇小说《在坚硬中柔软》杀青。2000年开始影视文学创作，截止到目前，已有多部作品在中央电视台和各省市电视台播出。
朗诵者简历：尹相秋 （网名梦锁清秋）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人，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清秋之声》主编，黄土地编辑制作总监，《都市头条》编辑，中国互联网朗诵联盟会员；多家微刊平台实力派主播；能驾驭各种体裁的作品诵读；为微刊平台朗诵作品目前两千余首；配音秀达人；配音秀作品八百余首；温婉清冽的女神音，使作品锦上添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