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宽街 第13集
乡邻们说那一天外婆的美食摊没有开张营业，有人看见外婆穿得整整齐齐，肩上还披了一块红色的绣花披肩。披肩上绣了三朵牡丹，一朵是黄色的，一朵是蓝色的，一朵是绿色的。这几种颜色的搭配也只有外婆做得出来。杏依明白，这三朵牡丹分别是外婆、鸢荷和自己。外婆对乡邻们说去烟筒山摘米果，秋天的米果熟透了，是甜的。外婆挎着一个精巧的竹篮上山，红色的披肩把外婆的白发染成粉红，远远看去，外婆的身姿竟然还残留着年轻时候的婀娜。午后时分，有农人看见外婆红色的披肩在山谷间飘扬起来，后来这块披肩挂在一棵香樟树的枝头，秋风吹起一团红色，远远看去，像一只火凤凰在山间飞舞。那个时候，外婆已经与披肩分离，重重的坠到谷底去了。杏依与外婆心灵相通，她知道外婆早就为自己生命的终结做好了安排，外婆希望在阳光的照耀下走向另一个世界。所以，外婆并不是失足，外婆是自己把自己扔下山谷的，外婆做了生命中一次壮丽的飞翔。杏依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那些悲伤的日子里，杏依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外婆放弃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还有嫣红。嫣红那么多年的陪伴深深感动着杏依，嫣红三十二岁才结婚，离开的时候和杏依抱头痛哭，嫣红最放心不下的，是杏依的孑然一身。为了等到杏依有一个感情归宿，嫣红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搭上了。想到嫣红，杏依就会想起当年初到宽街时，去铁匠铺借了一把锤子砸开了自家锈迹斑斑的铁锁，借给她锤子的是铁匠铺的小男孩春喜。那是个矮墩墩黑灿灿有点罗圈腿的小伙子。当年的铁匠铺早就变成了铁艺加工厂，铁艺厂不菲的收入让春喜走进了有钱人的行列，而且成了嫣红的丈夫，嫣红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相夫教子过着富足的生活。还有一个人，也是杏依记忆舞台上的重要角色，这个人便是金玉瑶。时至今日，杏依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金玉瑶坐在自己店堂的地板上剪那件黑色风衣时的情景。那件风衣被金玉瑶剪成条条缕缕，杏依知道，金玉瑶是把自己的心剪得条条缕缕。就像鸢荷，鸢荷当年也是因为心的破碎而选择了人生的终点。一个人的心碎了，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了。杏依最后一个想到的人是顾城北。她自己也奇怪，每一次的回忆，最先想到的为什么不是顾城北。也许，是她不愿意想起这个人，但是她又忘不了这个人。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是杏依永远的伤，永远的疼痛。那个和外婆并肩坐在竹床上的夜晚，外婆的嘴巴就像一条奔涌不息的河流，外婆的担忧、外婆的惊惧、外婆对未知世界的预测，像潮汐一样涌向杏依，杏依觉得自己在这潮汐中挣扎，力气被慢慢耗尽，就要被淹没了。第二天一大早，杏依就逃也似地离开了外婆。杏依走出院子，回过头对沉睡中的外婆说，我不会走你的老路，我也不会走鸢荷的老路，我的胆子没那么小，我要走自己的路。带顾城北来见外婆，对杏依来说是一个仪式，见过了，这个仪式就完成了。这个仪式的完成，意味杏依要走进一段爱情。爱情对于杏依来说是陌生的，爱情的本质是什么，爱情中的男女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这是杏依完全不懂的。最初走入爱情的杏依有些惊惶失措笨手笨脚。她不知道该如何和顾城北相处，像大街上的那些青年男女搭肩勾背招摇过市？还是两个人关在房间里说悄悄话或者做一些外人不知但能猜出来的事情？杏依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两样都是她不喜欢的。但是她喜欢的恋爱模式是哪一种她自己根本不知道。有一天她问嫣红，如果你恋爱了，你会做些什么？嫣红笑起来说，你是问你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吧？嫣红笑了好一会子才说，恋爱没有什么的，就像饿了会吃东西，渴了会喝水，你想要什么就做什么。嫣红又补充说，对他好，给他真心，把握分寸，这是最重要的。最后这四个字杏依听明白了，把握分寸，这话其实和外婆的想法是一样的。女人，不要轻易让男人得逞，男人一旦得逞，女人就不值钱了。杏依还记得外婆那晚说过，结了婚的女人，就是男人的一张床，男人困了，就上来睡一下，睡完了，抬起屁股走人；结了婚的女人也是男人的一杯水，男人渴了就把你端起来喝光，喝光了的水杯就空在那里，男人再也不会多瞧上一眼。走入恋爱的顾城北，情感的表达是热烈的。他每天都会来店里，他带来的热情都能让杏依感觉到温度。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比如和杏依去看一场电影，比如和杏依去外边的小馆子吃一顿饭，比如和杏依去喝一杯咖啡，或者和杏依一起去省城逛一逛。对于这些邀约，杏依总有理由拒绝。杏依觉得，每天能看到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很好了。其实每次看见顾城北，杏依都是紧张的。她害怕他提出的每一个请求，她觉得不管什么请求，都是顾城北的一个阴谋，她是不会让哪怕一个小小的阴谋得逞的。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平平淡淡冷冷清清。这种清冷的爱情让杏依觉得安全和踏实，她心里想着，就这么一路和顾城北走下去。身边有一个人、有一颗心的陪伴，对于孤独了二十几年的杏依来说，已经很满足了。这样清冷的相处过了大约半年，顾城北就显出了忧怨和焦躁。有一天他对杏依说，鸢荷和陈程，他们早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可你，是活生生的，是正常的。可是，你为什么允许鸢荷和陈程的灵魂在你的生活里飘来荡去，你为什么让这两个人住在你的心里？他们有他们的世界，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杏依有些恼火地看着顾城北说，你有什么资格拿鸢荷和陈程做话题？我的生活里只有我自己的灵魂和我相伴。顾城北说，那我算什么？你的一个客人？邻居？或者只是一个道具？你到底想怎样？杏依警惕起来。
作者简介： 戴雁军，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为止已在《十月》《北京文学》《天津文学》《时代文学》《清明》《莽原》《红岩》《上海小说》《啄木鸟》《特区文学》《青春》等文学刊物发表长、中、短篇小说四百余万字。作品多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报刊选载、转载或连载，并被多家出版社收入年度丛书，作品数次获文化部主办的群星奖文化杯梁斌小说奖等多种奖项。出版有长篇小说《大江东去》《高处不胜寒》、中篇小说集《谁是我的替身》《慕尼黑的情与爱》等多部。
长篇小说《盟军战俘》、《大码头》分别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天津市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植项目。2017年底长篇小说《在坚硬中柔软》杀青。2000年开始影视文学创作，截止到目前，已有多部作品在中央电视台和各省市电视台播出。
朗诵者简历：尹相秋 （网名梦锁清秋）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人，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清秋之声》主编，黄土地编辑制作总监，《都市头条》编辑，中国互联网朗诵联盟会员；多家微刊平台实力派主播；能驾驭各种体裁的作品诵读；为微刊平台朗诵作品目前两千余首；配音秀达人；配音秀作品八百余首；温婉清冽的女神音，使作品锦上添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