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芭比娃娃,我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她是什么时候我买的吗?我仔细想着、回忆着。突然,门铃声响了起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半时分分外清晰尖锐。
“叮咚~~~叮咚~~叮咚~~~~~~~~”
谁?在这最不适合访客的时间里,按响了我家的门铃?我跳起来,跑出去开门。门打开了,没有人。
“谁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夜里发抖。也许谁恶作剧吧。我关上了门。刚刚走到卧室门口。
“叮咚~~叮咚~~叮咚!!”我迟疑了一下,又去开门。依旧无人。浓重的雾气从门外飘来,我紧张地连时钟滴答的声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门一开,铃声就消失,门一关,铃声就响起。我检查了一下门铃,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在恐惧中,我拔掉了门铃的电源。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软。我冲进卧室,大大呼了口气。
在床边,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我确信自己不是在出幻觉。芭比娃娃不知何时从书房被放到了我卧室的床上,枕着我的枕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空灵而忧郁。我的心开始狂跳。鼓咚、鼓咚、鼓咚,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芭比娃娃在我的床上,谁放的?
我正琢磨着,门铃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急促地响着,尖锐而可怕地仿佛要撕裂这空气。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白得象纸。我双手冰冷,嘴唇在发抖。一念头掠过我的脑海,我突然疯了一样地抓起电话,却不知怎么地拨通了他家的电话。
“嘟~~嘟~~ 嘟~~嘟~~”无人接听。我记得他睡得很死的时候是听不到电话铃声的,可是我竟然就这么任由铃声继续地响,门铃和电话铃声同时响着,越是没人接听,我的恐惧感就越是强烈。电话铃声终于响成了一连串忙音。我绝望了。这一刻,我居然愚蠢到只知道依赖这个曾经那么亲切让我温暖的电话号码。
我机械地反复地拨这个号码,“嘟~~嘟~~ 嘟~~嘟~~”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如此地渴望他、思念他、依赖他。
电话终于通了,我听见他梦游一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奇怪,他一接电话,门铃声就嘎然而止。
“半夜打电话有什么事呢?”他问。
“我,我。。。”恐惧已经让我语无伦次了。我只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没什么事,我挂了。”我突然大叫起来:“不要啊,我不要啊!!”“你烦不烦啊!半夜电话骚扰!”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要命的面子和自尊心还是让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门铃没有再响起,芭比娃娃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我抹干眼泪,象平时一样,拿起衣服去洗澡,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水龙头拧开了,雾气渐渐蒙上了浴室的镜子,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镜子里若隐若现,热水冲去了我的眼泪,温暖了我的身体。我开始渐渐地镇静下来。
这刹那,门铃又响了。“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刺耳而尖锐的铃声急促地在这寂静无比的午夜时分响着,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手开始发抖,我匆匆抹干身体,顾不得还没有洗干净,就从浴缸里逃了出来。刚刚穿上衣服,我看见雾气重重的镜子,好象有谁,用一双无形的手,在抹去镜上的雾气。一张女人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是的,那肯定不是我的脸。因为那女人在笑,而我的脸色已经变形了。
那是个陌生的女人,她很年轻,笑得很慈祥,门铃依旧在响,一声一声地敲打在我的心里,强烈的恐惧感弥漫了我的全身。我看见女人的头发渐渐地开始掉落,一边掉,她一边唱歌,我清楚地听到她在唱一首老歌:“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捧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她的声音很沙哑,很凄凉,哀怨地声声地触痛我的心。她的头发在继续一根一根地掉,她美丽的容颜在渐渐憔悴,转眼就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可是她还在唱,可是在我听来,简直就是鬼哭。
午夜的门铃还在响:“叮咚~~~叮咚~~~~~叮咚~~~~~~~~~~~~~”女人的皮肤也开始在掉落。她的笑容渐渐淡了,突然她直直地盯住我,说:“开门吧,我要进来,我冷。”她的声音冷冷的。她就用那种尖尖的、凄凉的声调断断续续地倾诉:“我流浪了很久,我寻觅了很久,我等待了很久,长发为君留,君知否?”
她哀伤地看着我:“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我已经跌坐到了地板上,全身冰冷。女人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狰狞。到后来她的头发都掉光了,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门铃还在不停地响。她说,“去开门吧,你忍心看我这样绝望吗?知道吗?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绝望地按着他家的门铃,可是,他没有开门,我苦苦爱了他8年,8年啊!对于一个女人,8年的青春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不会不懂吧。可是他就这样把我关在门外。”她的声音渐渐地转变成了哭音。
我看着那个女人,她开始哭,不停地哭。门铃不停地响,不停地响!我终于还是不敢开门,我的脚已经发软,我是个胆小鬼。女人渐渐地憔悴下去。一双绣花鞋啪地掉在了地上,然后是一根发簪,手镯、耳环、项链……接着我恐怖地大叫起来。我看见一双活生生的眼珠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掉在我面前,她小巧的鼻子,也跟着掉了下来,可是没有血,只有苍白的皮肉。
一个没有血的女人!我的心快要跳不动了,女人绝望的,没有生气的眼珠就在我脚下,里面有她对她爱的男人的守望,曾经这个女人被他关在了门外,而现在的我却是没有勇气去找我爱的男人,如果我能勇敢地对他说了那三个字,就算再次受伤,又如何呢?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女人的影子终于消失。镜子里出现的是我已经吓得惨白的脸。女人一消失,门铃也不再响了。我爬进卧室,看见芭比娃娃光着脑袋躺在床上,床上是她散落的金发,如同那个女鬼的样子。然后我看见她的身上,渐渐地流出了血,浸透了我的床单。
芭比娃娃突然动了动眼珠,冰冷而忧伤,里面都是杀机,她慢慢地张开了嘴巴,露出尖尖的、长长的牙齿。然后她坐了起来,目光转向我,眼珠掉下来。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同时响的,还有电话。我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有液体从我的鼻子里流出来,她在向我走近,冰冷的手一触及我,我竭尽全力尖叫了起来。
“呀~~~~~~~~~~~~~~~”天亮了,晚报头条新闻:昨晚一女子在某公寓被发现意外死亡,死状恐怖。现场没有被抢劫的痕迹,没有凶器,女人手里只有一只破烂的芭比娃娃。
男人接受采访的时侯说,昨晚接到过她的一个电话,大概是凌晨2点,挂掉电话后,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还是给她回了一个电话,不过没有人接,估计这时她已经死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午夜,在一所单身公寓里,一个姑娘正奇怪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芭比娃娃,凄厉的门铃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