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座过街天桥是在五年前盖成的,那可不是为了美观才修建的,在我的印象里,这条大街上原来共有四个小路口,画上斑马线的人行横道,可以让行人或骑自行车的人从这里来回自由穿梭。离我家最近的那个路口,我却从来不敢走,因为大家都说那里不干净。
那个让我和附近居民胆颤心惊的路口被交通管理部门封为事故的高发地段,平均每个月都会有一起交通事故,而且出事者百分之百的都以死亡而告终。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吃过晚饭的我和妈妈到楼下溜弯,转了一圈回来后天还亮亮的,夕阳还剩下半个脸,红彤彤地挂着。我远远地就看见朱阿姨夹着一个红布兜包迎面走来,而她低着头好象在沉思着什么。因为平时和她关系很好,所以离得很远我就大声的叫她,她也抬头看见了我们然后马上就露出了笑容来,走过来和我打趣着。
朱阿姨说道:“我说刚才怎么总是听见有人在叫我,可回头却没人,说是不是你这个小家伙在和我藏猫猫?现在让我逮着你了吧!”
我听的直糊涂,我和妈妈明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怎么朱阿姨会认为是我在叫她?和我闹着玩吧,我不在意的想。
二人就站在路边又说了会儿闲话,我无趣地听着,突然朱阿姨停住了话语,然后呆呆地盯着马路对面的路口,笑嘻嘻地对我们说道:“你们看那个女的有多怪,年纪轻轻的竟然不敢过马路,还使劲贴在别人背上。”
我闻听此言,好奇地也抬头望去,对面到是有几个人要过马路,但我并没看见有年轻的女人,更没有贴在别人背上的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个矮,所以便使劲踮着脚尖又看了又看,可还是没有看到,我妈也是一脸的茫然。朱阿姨的眼神随着穿过马路的人群从远到近收了回来,然后低头看了看表,说道:“哎呦!都这么晚了,我还要赶路呢,太晚的话今天就不回来了。”
说完,摸了摸我的头后就匆匆的向路口走去。这时天已完全的黑了下来,我还惦记着她刚才说的话,就不禁回头去找她的背影,突然看到她说的那个年轻女人了,那个女人紧紧地贴在前面的人的背上,而看上去就好象是有人在背着她走,而她现在贴的那个人正好就是朱阿姨。
我不记得是我先叫出声的,还是那刺耳的刹车声先发出来的。只觉得上一秒朱阿姨还背着个年轻女人走在人行横道上,下一秒就倒在车轮底下,只露出二条腿和那个红布兜。我吓得停止了思维,在纷乱而紧张的气氛里,我所能记住的就是朱阿姨被抬到路边,脸被盖着、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秋生是个很文静的男生,瘦瘦高高戴付眼镜,和我同校不同班。 可能每个学生都深有体会,每天中午等不到放学,肚子就会饿得咕咕叫,于是中午放学时是学校最乱的时候,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外跑,迫不急待地往家赶。
我家离的比较近,所以从不骑车,等我走上这个路口的过街天桥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消散干净了,只有几个动作慢了的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所以刚才还乱轰轰的街道,现在已经安静下来。
走在天桥上,听见下面有几个女生的嘻笑声,我向下看去,是秋生和他们班的几个女生一起骑过来了。不知他们在谈笑着什么,女生肆无忌惮地大笑大叫着,歪歪扭扭地快扶不住车把了,秋生也陪着讪讪的笑脸,小心翼翼地跟在侧面。到了路口,我看出他们准备加快速度冲过去,但拐上了路面,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因为有车驶过来了。
显然秋生已注意到了冲他飞奔而来的汽车,他犹豫了一下,可能以为能冲过去,就猛蹬几下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闪过去了,他的车突然停住了,就好象有人在后面拉住了车轮,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诧,却来不及任何人考虑,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秋生的身体夹着自行车飞到了半空,落下来时又向前滑了几米远。
在路人发出的惊叫声中,满脸煞白的司机跑下车,查看秋生的伤势,还没等司机到身边,秋生推开压在身上的自行车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脸,眼镜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那些吓呆了的女生也跑过来,秋生冲她们摆摆手,意思是说没事。
司机虽然很惊讶他在这一撞之下还完好无损,但也巴不得赶紧溜之大吉,向秋生说了几句体洫关心的话就回到车里准备走开。几个好心的路人围上来,训斥司机的不负责,坚持要司机带秋生去看病,并嘱咐那几个女生去给秋生家打电话。
秋生看着那已严重变形的自行车,弯腰从地上捡起书包,在他直起身子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的鼻子喷出了鲜血,他自己也愣住了,随后便象高楼怦然倒塌一样倒在地上,他曾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一次次地摔回地上,他最后躺在地上时,脸正好对着天桥上高高的我,他的表情茫然而恐慌,手和脚在一下下的抽动。
透过天桥上的拦杆看到闻讯赶来的老师和交警,七手八脚地把秋生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呼啸而去。而我知道秋生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在他骑车过马路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年轻的女人正坐在他的车后架上,趴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