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中年 文/蓝雨

冷暖中年 蓝 雨   1   守着固有的时光，把生活过成一日三餐 晚睡早起，堵车加班 在一座城市，梦想被蜗居雪藏 捂着单薄的口袋，一个人穿过小巷大街   怀抱闪亮的花朵，迎候每一个黄昏和黎明 宏大的叙事在骨头里涨潮又消退 最后保留小小的希望，作为行动的拐杖 心里的火焰，举过头顶，举过城市的喧嚣 燃尽俗世的戾气，烛照我的光明   我的影子被高楼缩短，却被道路拉长 每一次进出都寓意宿命的轮回 直面喧嚣，我陷入某种赤贫和孤立 时至今日，我的血液 流入城市，流回乡村，流经去往乡村和城市的道路 它们，是我生命仅余的三个部分 它们彼此独立，又相互交融 它们让我纠结、喘息、失眠，偶尔还会自我对立 在拐角的每一个章节，都隐藏不大不小的起伏 有的还埋着小小的高潮   从不停止行走 一些故事在途中诞生 所有风景都在路上   2   越来越抵近河流。越来越接近内核 草木绿了之后，大地开始泛青 某一天阳光驱走黑暗 某一刻日子春光明媚 而中年的岁月抵不过鬓霜的袭击 昨夜又添了一根白发   在一条鱼走失后，河流干涸 连累两岸青山，村落 连累看见河枯的水草低下了头 上游断水，下游断流 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接着中年的心情就暗了下来 导致我的少年、青年更加光鲜亮眼 而中规中矩的中年，步履艰难   3   我们时常说起的雪 其实是冬天的信使，是黑暗的隐喻 一块石头在黑暗里抱住冬天 就像我们紧紧抱住幸福 苍凉的白，是春天落在冬天的影子   我们时常习惯于拆解一条河流 折解一首诗里的枫桥夜泊 让船回归船，帆回归帆，河流回归河流 试图让一条完整的河流接受我们的误解   而往往忽略的是 我们走进河流，走进了误解 怎么还能回归我们自身   4   我们渴望倾诉，渴望用语言垒起童话里的小木屋 而冰晶般的心，早已落单，蒙尘 激情与血性，早已在世俗的消磨中 蒙难   真诚稀缺。情感的庭院落满杂草 思维逐渐钙化 我们的头颅行动不便，疲软的日子 力不从心   我们怀揣一万座大山 而我们，不怎么会爬山   5   受邀加入的群越来越多。承受的希望越来越重 有的人整天忙着吵着寻找推销的渠道 而仓库里能出土的作品越来越少   创作比发表重要。而文字 最终并没有占领真正的高地   6   秋风推门，将整个秋天安放在我的灶台 我打量这沉甸甸的果实，像打量自己的秋天 原野空空荡荡，心也空空荡荡 只有孤独在下沉。我怀疑 窗外，刚才秋风是不是敲错了门   正如有时，我们站错了位置   7   掏出我身体里的一段黑。把夜的窟窿补上 于是，月亮也黑   文字离开书页 墨迹回到宣纸   黑的浪潮染色了思想的花朵 思想也变得有些黑 而黑是一种信仰，唯黑，够得上深刻   如同从河流里抽出一段水 夜的黑，有足够的时间思量 让我有可能，从身体里 抽出失散已久的灵魂   8   石头于我们，是坚硬的表质 灵魂住在石头里面。从不随意示人 时常用纹路伸出手，摸摸外面的世界 与那些素昧蒙面的人握手   看见石头，想起石头，你会想到生命最初的来路 它与一段走失的水有关。 它是水留在大地的信物，是水 先于我们抵达的见证，藏着某种不得而知的秘密   高楼，大厦，土地，山川 没有石头，哪来的硬度，哪来的高度 于是我想到父亲坚挺的臂膀 我想起身体里的骨头，想起 高昂的尊严与挺直的腰板   我想做一颗力所能及的石头，回到我的最初 我重新石头样向前行走 挺胸抬头，把光芒深深埋进土里 四海为家。但从不奢望 与一段水不期而遇   9   大地被收割之后，剩下的是一大片大片的荒凉 收获的人带走了他的果实   从不生长赞美词。令人窒息 几只小麻雀在搜寻落下的粮食 你看不见的，从不在眼里 荒凉，它早已在我心上   10   我不断地被文字打扰，折磨 它们从未按我内心的预期排列 也从未按我的预期抵达 它们固执地不受我驾驭 撕裂了我的心   因为那些文字，我记住一些人和事，安放了一些忧和悲 因为文字，我敲碎春秋 因为文字，有人记住我，有人谈论我   我常常被自己的文字打动 我的文字，又会打动谁   11   窗户推出去五百米，见龙河 就是我客厅里的小溪 流淌着一个世纪的清音   而事实是，窗户是无法移动的 窗户是窗户，见龙河是见龙河 正如我是我，水是水 见龙河与我，不止五百米   河水爬升到空中 城市悬在水面以下 这不是幻觉。这是 城市被倒转以后的可能   如果你非要问，那时我在哪里 那是你的问题   12   中年的月光里少了嫦娥奔月的矫情 多了山寒水瘦的故乡   月光照到大地上，照到村庄上 照到草屋里的一盏煤油灯上 狠狠地，砸痛了我的童年   这么多年走过的路 一片惨白   月光苍凉的白 让我看见了更大更远的黑   黑，才是夜晚真正的光明   有了这巨大的黑的遮盖 沿着月光的白，故乡的一场雪 悄悄落到了我心上   13   很多年前遇到过雪。 那时的雪:炫丽  冷艳  张扬 被风旋到空中 把日子举得老高老高   山村不怕冷 那时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