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
——在樱园
作者:徐哩噜
春水明亮,我们从荷塘上面走过
就那么走进了春天
我试图描摹一朵樱花的模样
一只极小的甲虫则钻入袖中
咬一口,想一探究竟
白裙边跟在脚踝后面拜访泥土
女主人执一把小刀,在田沟地垅
挖掘来不及长大的荠菜
有的,和红白萝卜丝一起包春卷
有的,只洗干净泡泡盐水
就被我们像兔子一样吃掉了
桃花树下的春宴,和土地上
最好的黄昏一起开始
黑亮的鸡站在树上,油菜地那边来了人
黄狗在吠,用它自己的语言
而你只能用四川话叫它:黄豆
自酿李子酒里有腊梅之味
桑葚酒比桑葚更深甜
我们还知道樱桃酒里藏着玫瑰
花园的土里藏着酒缸
只有桃花没有秘密
风一吹,它就欣然落在白瓷盘上
春天,一切都是好的
地气在上升,想开的花全都开开
什么时节种的黄葛树就在什么时节落叶
人们重新变得可爱
因为高兴,冬天四百元一斤的酒,现在只要两百元
曾经都同意在二十岁以前自杀的人
如今又一致认为三十岁让我们
变得自在
比起年龄,我们更爱谈论地里的菜
而这个受到酒和女主人照顾的夜晚
我们深陷其中
如同已经在和最好的春天告别
成都.2014.3.27
“曾经都同意在二十岁以前自杀的人,如今又一致认为三十岁让我们变得自在”——在成都的郊区,有一座小院子,大家叫它“樱园”,在春花烂漫的三月末,女主人和她的闺蜜们(作者徐哩噜是闺蜜之一)相聚于此,从下午到夜色深浓。
岁月增长,荷尔蒙减退,女性曾经汹涌的孕激素随着孩子们的出生而有了着落。三十岁之后仿佛黄昏中的海,海浪轻抚沙滩,每一粒沙都值得品味。自杀的冲动也许不来自痛苦,而是澎湃的内心在狭窄生活中狼奔豕突时闪现的一个出口。现在,那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作为一个情感粗砺肤浅的男人,我的解读只能局限于此。但我知道,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比其它阶段更丑,也不更美。那些“女人在多少多少岁时是最美的”之类的知音体言论,在真正的生命感受面前不值一文。活着就是“深陷其中”,也在不停的“告别”——“最好的春天”就在眼前、正在离去、已经消失。
朗读者之一宁远是四川的名主播,也是作者的朋友,她说“这是哩噜最好的诗”。朗读者之二棉花周曾在“读睡”中朗读了一首《田野的新绿》,并且还为它作曲并吉他弹唱。这首诗令我想到了她清新的风格。
有趣的是,我们听这首诗时,发现女主播读得像个民谣歌手,而民谣歌手读得却像个女主播。
诗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彩蛋,在那里,我们能听到真正的四川话发音的“黄豆”。
感谢两位声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