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光猪是个“线体画”画家——但这只是他诸多才艺的一项。上帝是不公平的,这世界上就是有些艺术细胞过剩的人。虽然光猪的英语发音十分可笑,但他对英文诗歌的翻译却精准传神;他每周在“读睡”账号推出的诗评也被大伙争相传阅点赞,其光彩甚至盖过了他推荐的诗歌本身。同每个经典的水瓶座一样,他秉持的三观极度暗黑、拧巴,但其心灵衬底却非常单纯、甚至童稚。这首《钻探队》是其青年时代的诗作,有人认为“钻探”暗示了性焦虑,但他本人不予承认。总之,一个“外星人”来到地球,在好奇之后,必是苦闷。
听诗之后,大家别忘了下滑鼠标,看看诗作者的精彩附文。
钻探队
——光猪
在别人无事可做的下午
我们
三男一女
要在这个地方打一个洞
这只是荒原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我们干这个
是为了增长人们的知识
“右”把井架立了几次终于直了
他最能干
黑得像影子
嘴唇太满
而且经常气鼓鼓的
但我总是对他留不下什么印象
只记住他干的那些事情
钻头一直静静地向下
花岗岩
玄武岩
石灰岩
岩层拥名自重
又相互依恋
地面微微地颤动着
“后”拿笔记录着
她有着干净长发的脑袋倾斜着
胡桃般精小
她的姥姥死于家中的灰尘
她的妈妈也注定死于此
她说她害怕灰尘
说这个的时候
她的下巴和脖子
总是处在一个令人心动的角度
“左”就拍拍她的肩或者搂搂她的腰
安慰她并且占她的便宜
他是个出虚汗的半胖子
每刻为自己的虚伪感到得意和难受
钻头静静地向下
就像点心的脆皮被一点点掀掉似的
荒原入夜
月光照在倒下的草丛上
使我想起大脑的磷质
我们在世界的脑壳里
神在其中游动
“后”的头发出杏仁的香气
我想跟她说话或者抱抱她
可是我总是长不高又有些放不开
就一直犹豫
我们一直钻到很晚很晚
晚得超出你的想象
钻头已经到了很深的地下
从来没有这么深过
这应当是很大的成绩
可是我们谁也不作声
只是默默地看着
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似的。
【附文】我青春期写的诗《钻探队》(作者:光猪)
关于我的“逆生长”,似乎是一个明显的事实,很多人都曾提到过。现在我四十岁了,状态很像多数人的青春期。可能也有人好奇我青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的青春期是这样的:坚定地相信世界是灰色的,生命就是忍耐,艺术的第一要务就是歌颂忍耐。当时我其实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只是“为赋新辞强说愁”而已,是青春的热血让我相信本不该在青春期相信的东西。那时我的荷尔蒙虽然也不算太多,但是也比现在多很多。在荷尔蒙的驱使下,人总是会相信一些偏激的东西。所以,我在青春期相信“消极就是积极,忍耐就是爱,叹气就是美”也是逻辑上说得通的事,这些相信也并不比上山下乡,遁世修道或者做人体炸弹的信仰奇怪多少。
但是,青春的热血消褪,这种信仰也会随着褪色,我开始真正观察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世界的真实运作情况是什么样的,重新制定自己的生活路线图。所以,其实所谓“逆生长”,只是现在稍稍靠近了正常的轨道而已,就好比“改革开放的成功”并非是因为共产党变得更强大,而只是因为它变得更不像共产党而已。
我在青春期写过一些诗,算是会写诗的人。其中这首《钻探队》是我最喜欢的,它能够清楚地表现当时我的精神状态。这是一首只有我能写出来的诗,它表明了如果一个人纯真地想要描写消极的东西,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