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雨正悉悉簌簌从树叶间掉落。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还看得出她昨天睡在这里浅浅的痕迹。
昨晚我们安静地躺在床上,闲言碎语聊到凌晨两点多,没在黑暗里盯着对方,也没看星星月亮,就望着天花板,说起过去,谈到来不了的未来。
她的声音像一杯温吞的水,没太多起伏,白天过腰的长发软软地散在枕头上,味道是淡淡的温柔。我好几次试图再去牵牵她的手,在被子里伸到一半又悄悄缩回去,我并不善于挽留。
02
我是个生活不得意的人,自卑却要强,怀揣着一场大梦。命运并不眷顾我,大学里心爱的姑娘到底还是瞧不上穿白衬衫的我,跟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颓废了好一阵子以后,我决心做一个坏人。谈了五六场恋爱,一旦到手就选择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就像是我一场又一场悄无声息的报复,让我得到快感,却找不到心安。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天真好骗。我不过是想在失眠的夜晚能找个人陪,连着几天拿块糖朝她勾勾手,她就心甘情愿地跟过来了。
作为一个会耍点文字游戏的写手,我为她写了两首小情诗,她翻来覆去在各种本子上抄了好几遍。说真的,她安静在那里写字的时候,阳光刚好洒在她脸颊上,像个精灵一样,好看得不得了。
小女生的真心真是廉价又可笑,我想。
03
一段日子后,我发现她爱撒娇、黏人、依赖我。收拾收拾残局,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全身而退。
接下来的一周,她所有的消息我一句也没有回。一方面是忙于我的事业,一方面是想用冷暴力逼她退却。但就在周五下班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她蹲在家门口,头发湿漉漉的,塞着耳机抱着自己的双肩包。我有点吃惊,但还是镇定地打开家门,请她进去。
她把双肩包往地上一丢,朝我怀里一钻,踮一踮脚双手环住我的腰,抱得紧紧的,我刚想推开,她伏在我胸口轻轻说:“别说话,好累啊,就让我抱你一会儿就好。”
我的心像被灌了几年前那年轻的血液,突然柔软地跳动几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推开,也没有抱紧。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有问我到底为什么不理她。我顾自忙着,将最真实的一面都露在她面前:脾气暴戾、自私自利、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她好几次想跟我撒娇,被我毫不留情地吼回去,她愣在那里望着我不出声,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委屈地掉下来,马上转过身假装开始看书。
送她离开的早上,回到家后随手翻翻桌上的那本书,有几页纸皱皱的,应该是被泪水光顾的痕迹。我看着她留下的几包我最爱吃的饼干,突然有一点难过。
04
她回去后,不再给我频繁地发消息,偶尔几次就简单的晚安两个字。我很快就开始遗忘那次见她心突然软下来的瞬间,开始和别的女人吃饭睡觉,第二天醒来穿好衣服回到各自的生活,再无联系。
我们只是在夜晚偶尔寂寞找个人陪,白天醒来依旧车水马龙,这是成年人之间不说出口的规律,小孩子不会懂。
很奇怪,有次我在下班途中,看到街边摆的小摊上有一条银白色的小天使翅膀项链,突然想到她,没多想就买了下来。回到家以后,我拍了一张照片给她发过去:好看么?
几秒钟之后收到她的回复:我戴的话应该挺好看。
我没有再回复,又开始忙碌,等到临睡前才看到她后来又发来一条消息:能送给我吗?我喜欢。
可以。
05
这次见她,她没有了前几次的狼狈,化了淡淡的妆,喷了味道清爽的香水,就像是一个长大了的姑娘。
第一晚,我在赶没完成的工作,她蜷在沙发里画画,偶尔抬头看看我。
第二晚,我给她戴上了那条项链,按着她的手伏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脸涨得通红,轻轻把头扭了过去,挤出来三个字:我害怕。于是我背对着她躺好,一晚上没再转过去。
第三晚,我们安静地躺在床上,闲言碎语聊到凌晨两点多,没在黑暗里盯着对方,也没看星星月亮,就望着天花板,说起过去,谈到来不了的未来。
她问:为什么突然要不理我不联系?我说:你太小,不懂。
她说:你再唱唱歌哄我睡一觉吧,明早我就该走了。我说:好。
她闭上眼之后,我盯着她细密的睫毛看了好久好久,真是有点舍不得。
06
生活何其残酷,而我也已走上歪路,我早已不是纯粹的我,而她却还是善良无邪的她。我试想了千万种可能,自己始终不是能让她拥有更好生活的人。与其困住她让她用真心唤醒我的心,我更想有一个人能保护她永远不用长大。
一段美好的感情是彼此成就的,而不是一方无限索取试图自救。我还能做的、对她最好的事就是放手,把她毫发无伤地送回原来的生活,去遇见真正的爱情。
睡不着的我随手拿起桌上的iPad开始刷电影,看了一场电影叫做《遇见你之前》。看得眼睛有点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07
清晨,我感觉到她凑过来轻轻地吻我,在我的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想伸出手抱住她,但最后也没有,我得让她离开。
我终于想要好好爱了,可你还是要走了。几年前的算命老先生说:像我这样的人呐,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啊。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留下了一张她的画,画上是我。底下有一行小字:我不后悔遇见你,希望你永远要好。
风从窗户吹过来,还闻得到她留下的身上淡淡的清香,诉说着爱意。
你离开了,却散落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