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没有一样事物能忍住自己
没有一样事物能保持小心翼翼的姿势
除了那假装成熟的人
年龄又长大一岁,无论怎样
总该有所交代,有所表示
他这样认为,他真心这样认为
真和假,多么一致!
去年秋天,我们的队伍,开赴北京路,采集树种
我们在树下抬头仰望
树并不高,但叶丛中掩映的簇簇籽粒
每一颗都是又黑又圆的神秘
令人眩晕……
我们很快就嬉笑起来,那时我们比现在小
那时的我们,无论从哪里出发,总能够很快抵达欢欣
现在是春天了
春天的面孔是笑着的,那笑
从土地开始。然后才有春天,然后才有新的发现:
见风使舵,并非只是某一类人的本性
泥土板起面孔时,没有谁不是严肃的,谁都像戴着沉重的枷锁
有一天,它突然笑了,也许只是自嘲
但种子立刻疯了,我们的种子,如获大赦
新苗肆无忌惮地长
袅娜爬上窗棂,开出细碎的花
远方,黎巴嫩的香柏树,灌满了汁浆
世世代代,春天作我们的居所
但活在春天里的人,有时会忘记春天
播种时,我们掘土,总会挖出一些超乎想象,一些无法理解
而成长如同掩盖,新叶盖住旧叶
绷带盖住伤口
白昼渐渐长起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迎接黄昏,毫无征兆地悲伤
紫云英,蚕豆花,某人的背影
一个那样的眼神
在当时,没有什么能预示将来的当时啊
一艘巨轮的内部该有多么复杂,我们隐隐不安
何时下船?怎样决断?
多变的天气淋湿了我们
我们依然听不懂鸥鸟的呼唤
我们依然,不信任时间,只依靠热情与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