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元二使安西》是唐代诗人王维送朋友去西北边疆时作的诗。此诗前两句写送别的时间、地点、环境气氛。三四句是一个整体,主人的这句似乎脱口而出的劝酒辞就是此刻强烈,深挚的惜别之情的集中表现。这首诗所描写的是一种最有普遍性的离别。它没有特殊的背景,而自有深挚的惜别之情,这就使它适合于绝大多数离筵别席演唱,后来编入乐府,成为最流行,传唱最久的歌曲。
此诗是王维送朋友去西北边疆时作的诗,诗题又名“赠别”,后有乐人谱曲,名为“阳关三叠”,又名“渭城曲”。它大约作于安史之乱前。安西,是唐中央政府为统辖西域地区而设的安西都护府的简称,治所在龟兹城(今新疆库车)。这位姓元的友人是奉朝廷的使命前往安西的。唐代从长安往西去的,多在渭城送别。渭城即秦都咸阳故城,在长安西北,渭水北岸。
整体赏析
此诗以“渭城曲”为题载于《全唐诗》卷一百二十八。下面是唐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李商隐研究会会长刘学锴先生对此诗的赏析。
此诗前两句写送别的时间,地点,环境气氛。清晨,渭城客舍,自东向西一直延伸、不见尽头的驿道,客舍周围、驿道两旁的柳树。这一切,都仿佛是极平常的眼前景,读来却风光如画,抒情气氛浓郁。“朝雨”在这里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早晨的雨下得不长,刚刚润湿尘土就停了。从长安西去的大道上,平日车马交驰,尘上飞扬,朝雨乍停,天气晴朗,道路显得洁净、清爽。“浥轻尘”的“浥”字是湿润的意思,在这里用得很有分寸,显出这雨澄尘而不湿路,恰到好处,仿佛天从人愿,特意为远行的人安排一条轻尘不扬的道路。客舍,本是羁旅者的伴侣;杨柳,更是离别的象征。选取这两件事物,自然有意关合送别。它们通常总是和羁愁别恨联结在一起而呈现出黯然销魂的情调。而今天,却因一场朝雨的洒洗而别具明朗清新的风貌──“客舍青青柳色新”。平日路尘飞扬,路旁柳色不免笼罩着灰蒙蒙的尘雾,一场朝雨,才重新洗出它那青翠的本色,所以说“新”,又因柳色之新,映照出客舍青青来。总之,从清朗的天宇,到洁净的道路,从青青的客舍,到翠绿的杨柳,构成了一幅色调清新明朗的图景,为这场送别提供了典型的自然环境。这是一场深情的离别,但却不是黯然销魂的离别。相反地,倒是透露出一种轻快而富于希望的情调。“轻尘”、“青青”、“新”等词语,声韵轻柔明快,加强了读者的这种感受。
绝句在篇幅上受到严格限制。这首诗,对如何设宴饯别,宴席上如何频频举杯,殷勤话别,以及启程时如何依依不舍,登程后如何瞩目遥望等等,一概舍去,只剪取饯行宴席即将结束时主人的劝酒辞:再干了这一杯吧,出了阳关,可就再也见不到老朋友了。诗人像高明的摄影师,摄下了最富表现力的镜头。宴席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酿满别情的酒已经喝过多巡,殷勤告别的话已经重复过多次,朋友上路的时刻终于不能不到来,主客双方的惜别之情在这一瞬间都到达了顶点。主人的这句似乎脱口而出的劝酒辞就是此刻强烈、深挚的惜别之情的集中表现。
三四两句是一个整体。要深切理解这临行劝酒中蕴含的深情,就不能不涉及“西出阳关”。处于河西走廊尽西头的阳关,和它北面的玉门关相对,从汉代以来,一直是内地出向西域的通道。唐代国势强盛,内地与西域往来频繁,从军或出使阳关之外,在盛唐人心目中是令人向往的壮举。但当时阳关以西还是穷荒绝域,风物与内地大不相同。朋友“西出阳关”,虽是壮举,却又不免经历万里长途的跋涉,备尝独行穷荒的艰辛寂寞。因此,这临行之际“劝君更尽一杯酒”,就像是浸透了诗人全部丰富深挚情谊的一杯浓郁的感情琼浆。这里面,不仅有依依惜别的情谊,而且包含着对远行者处境、心情的深情体贴,包含着前路珍重的殷勤祝愿。对于送行者来说,劝对方“更尽一杯酒”,不只是让朋友多带走自己的一分情谊,而且有意无意地延宕分手的时间,好让对方再多留一刻。“西出阳关无故人”之感,不只属于行者。临别依依,要说的话很多,但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这种场合,往往会出现无言相对的沉默,“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不自觉地打破这种沉默的方式,也是表达此刻丰富复杂感情的方式。诗人没有说出的比已经说出的要丰富得多。总之,三四两句所剪取的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情景,却是蕴含极其丰富的一刹那。
这首诗所描写的是一种最有普遍性的离别。它没有特殊的背景,而自有深挚的惜别之情,这就使它适合于绝大多数离筵别席演唱,后来编入乐府,成为最流行、传唱最久的歌曲。
作者简介
王维,唐代诗人。字摩诘。原籍祁(今属山西),其父迁居蒲州(治今山西永济),遂为河东人。开元(唐玄宗年号,公元713—741年)进士。累官至给事中。安禄山叛军陷长安时曾受职,乱平后,降为太子中允。后官至尚书右丞,故亦称王右丞。晚年居蓝田辋川,过着亦官亦隐的优游生活。诗与孟浩然齐名,并称“王孟”。前期写过一些以边塞题材的诗篇,但其作品最主要的则为山水诗,通过田园山水的描绘,宣扬隐士生活和佛教禅理;体物精细,状写传神,有独特成就。兼通音乐,工书画。有《王右丞集》。
名家点评
《王孟诗评》:更万首绝句,亦无复近,古今第一矣。顾云:后人所谓《阳关三叠》,名下不虚。
《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首句藏行尘,次句藏折柳。两面皆画出,妙不露骨。从休文“莫言一杯酒,明日难重持”变来。
《麓堂诗话》:作诗不可以意徇辞,而须以辞达意。辞能达意,可歌可咏,则可以传。王摩诘“阳关无故人”之句,盛唐以前所未道。此辞一出,一时传诵不足,至为三叠歌之。后之咏别者,千言万语。殆不能出其意之外。必如是,方可谓之达耳。
《批点唐诗正声》:《阳关三叠》,唐人以为送行之曲,虽歌调已亡,而音节自尔悲畅。
《唐诗绝句类选》:唐人别诗,此为绝唱。
《诗薮》:“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岂不一唱三叹,而气韵衰飒殊甚。“渭城朝雨”自是口语,而千载如新。此论盛唐、晚唐三昧。
《唐诗正声》:吴逸一曰:语由信笔,千古擅长,既谢光芒,兼空追琢,太白、少伯,何遽胜之!
《唐诗镜》:语老情深,遂为千古绝调。
《唐诗解》:唐人饯别之诗以亿计,独《阳关》擅名,非为其真切有情乎?凿混沌者皆下风也。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谢枋得曰:意味悠长。唐汝洵曰:信手拈出,乃为送别绝唱。作意者正不能佳。蒋一梅曰:片言之悲,令人魂断。
《唐风定》:风韵超凡,声情刺骨,自尔百代如新,更无继者。
《唐诗摘钞》:先点别景,次写别情,唐人绝句多如此,毕竟以此首为第一,惟其气度从容,风味隽永,诸作无出其右故也。失粘须将一二倒过,然毕竟移动不得,由作者一时天机凑泊,宁可失粘而语势不可倒转。此古人神境,未易到也。
《唐音审体》:刘梦得诗云“更与殷勤唱渭城”,白居易诗云“听唱阳关第四声”,皆谓此曲也,相传其调最高,倚歌者笛为之裂。
《此木轩论诗汇编》:古今绝调。“渭城朝雨浥轻尘”下面决不是遇着个高僧,遇着个处士,此钩魂摄魄之说。第三、第四句不可连读。落句冷水一涕,却只是冲口道出,不费寻思。
《唐诗笺要》:不作深语,声情沁骨。
《而庵说唐诗》:人皆知此诗后二句妙,而不知亏煞前二句提顿得好。此诗之妙只是一个真,真则能动人。后维偶于路旁,闻人唱诗,为之落泪。
《唐贤三昧集笺注》:惜别意悠长不露。《阳关三叠》艳称今古,音节最高者。按“三叠”为度曲者叠第三句也。相传倚笛亦为之裂。
《唐诗别裁》:阳关在中国外,安西更在阳关外。言阳关已无故人矣,况安西乎?此意须微参。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送别诗要情味俱深,意境两尽,如此篇真绝作也。
《瓯北诗话》:人人意中所有,却未有人道过,一经说出,便人人如其意之所欲出,而易于流播,遂足传当时而名后世。如李太白“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王摩诘“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至今犹脍炙人口,皆是先得人心之所同然也。
《唐诗真趣编》:只体贴友心,而伤别之情不言自喻。用笔曲折。刘仲肩曰:是故人亲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