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随着师兄们在长安游玩的明教弟子。四海风物,在她眼中不及长安一簇。而他于纯阳观山下修行,漫天风雪间白衣似谪仙,无喜无怒,超然于物。
开元二十七年,光明寺之变。一夜间风云变幻,她仓皇逃脱。
荡雁峰下,仅仅是侧身一瞥,道长发现了昏倒在白雪中一身正红的明教少女。他救回了她。煮了暖粥,悉心照料,直到少女醒来。
她掬起冬雪融化的泉,洗净狼毫,冻得红红的双手伸到他的袍袖中取暖。
他读书她研墨,看她困得实在无聊;就揽过她,按手执笔,一字一句临摹。
他夜里喜欢出去走一走,她裹了毛绒绒的大氅一步步随行。两人的脚印踏在雪地上,再被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
直到一日,她听到传闻,决定随着自己的教主到很远很远的西边瀚海中去。他沉吟半晌,自持道法修得,从未出言挽留。
临别之日,他赠她一对玉珏。明教女孩子笑得天真,说一定会回来,再陪他看纯阳的飞雪。
之后多年,二人未能再见。
她多次前往龙门打听他的消息,却从来都是一无所获。
他依旧白衣胜雪,独居山中小屋,夜里烛火摇曳,他似乎还能想起曾有她眉眼无邪,撑着下巴,眼睛亮亮地,听他讲海内风尘。
安史之乱爆发,她被派去马嵬驿。之后不久,她的身体因多年前那场逃亡而脆弱不堪,终是抱病客死异乡。
握的太紧的手中,血沁入玉珏,像她一生纹络,复杂交错。
而空雾峰左,道长却终是修为百年,羽化登仙。
经年后有孩童寻到得道仙人的旧居里半面折扇,上书:瀚海角弓风沙重,不及君身白雪重。
———如果可以,真想再看一次纯阳飞雪,漫漫山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