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长安遥忆

《长安遥忆》 卿无忆 三月天，下人间。三月，天下人间。彼时樱花绚烂，繁花似锦，一纸红笺，遥寄相思。如今七月流火，这落花时节又能何处逢君？ 你豪言壮语，“江山为聘，天下为媒，待尔归来，清扫后宫。犹记我愿，“执笔相随，以心为注，不怨不伤，不扰不离。” 你大笔一挥，“等我带你回江南”七字书成。犹记我愿，“带着我的长安，闯入你的江南，愿君长乐安康。” 你情意切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犹记我愿，“冠君之姓，以吾之名，铭刻于墓，此生无悔。” 孰知，你是长安画里的墨客，孑然一身，蓦然而来，漠然而去。茶未凉，酒未暖，烛未燃，情未诉，人未至，君，何忍走远？又何忍独留我，一个人…… 一年为期，你布出一场赌局。是戏，是局？不知何时起渐行渐真，于是我毅然以深情下注，以自由下注，焚爱葬心，只为一人。 你本便是王者。你愿执剑，我便为你拭剑，哪怕以身试剑。 你，是一个比任何人都值得托付幸福的人。 然，这样的人往往比任何人都要辛苦孤独。我不知，究竟何人才能与你比肩而立？ 流光疏影，不过如此。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无法去追问，无法去怨恨，无法去忘记。 “我不会让你输”，你的话语仍清晰回荡在耳际，我却已不知今夕何夕。 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回忆。在最美好的时刻埋葬。大概也就是所谓永恒。系我一生黯然守护，还你一声曾经来过。 三月的那场雨，带走了遍地的樱花凋零，带来了长安墨画里的过客。三月雨，三月遇。连连绵绵清清淡淡如细水如浅溪如萤火如微光。几番辗转，几番集合，又有几番悲欢。终于到了遥远。 叹。何因何憾又何怨何感却只愿南北陌路何乱心忧？ 殇。不问不扰又不悔不恼仍只记红笺诉情不舍心忧。 天地之遥，我曾放下过天地，却不曾放下你。红尘三千，总有一个人与我关联。不焦不躁，不是你，所谓其他，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江南虽好，明日我仍念你的长安。 静默凭山独处，再无退路。闲愁最苦。 等在这个最落寞的季节。 久坐。茶已凉，烛已凉，衣已凉。 白不知黑，暖不懂凉。我感受阴天，却发现阴晴都一样。 三百字，一字一泪，泪浸红笺。三百日，一日一念，念君长安。 弃文从医，愿君身体康健，一世长安，便不复相见。一身白衣，愿己焚香葬花，便不复相思。 卿已知针针锦绣有人为你疼，君可见被谁轻误有人为你等。卿已知瑟瑟华年有人为你守，君可见风霜雨雪有人为你受。卿已知铮铮入弦有人为你捻，君可见离宫庭花有人为你怨。 此前经年虽留影亦蒙尘，此后人忆空楼碎梦月沉。此前懵懂少年入梦，此后恍惚年少入冷。此前青丝万缕缱绻皆成画，此后情丝千般缭绕空悲花。 幽梦缺，空空如也。缓歌残，声声泣夜。 偶尔一夜安眠，却不是一场好梦。 或者说都是好的，或者说又都是不好的。 只是那梦中的无望与无助，那种浓重的情绪让人在清晨惊醒。久久不能平息。 “有人正燕尔新婚，有人江水中冰冷。” 再没有比这更无可奈何的结局。 或许梦中的某一瞬间也曾四大皆空。 可那样的空，却仿佛整个世界的崩塌。 是一场梦吗？却又那么真实。什么是梦？ 什么又是真实？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呢？ 现实中的往事，算不算另一种虚假？ 我陷入了虚幻的梦境，是因为我久溺在无望的回忆。那些零碎的回忆在闲暇时间便化作了笔墨印在纸上。本该写与你的信，却迟了许久。细数日月，不知有几封，又有几册。虽说尽是琐事，念及过往，终是不舍。也罢，从未奢望你能看见。待我回家，付之一炬，也就都结束了。这些，就当是回了你情谊。 呐，我不说，你如何得知，日月光华我如何看过。醒时低眼，梦中凝眸。你又如何得知，我以灵魂写下的故事—— 九天游云聚离兮，漫随便风动无因兮。凡尘之因缘兮，吾不知其何为兮。初见恍觉归者兮，余内自叹何幸兮。渐识却似虚幻兮，黯然独处复叹兮。量人心之易变兮，宁信君之言语兮。缘起或灭无尽兮，难明个中何解兮。只道君上君上兮，岂知其意唯一兮。纵天南地北各异兮，独葬初情以安心。 风池柳，点烟秋，一盏愁绪一觞酒。 思悠悠，醉幽幽，望尽天涯，何处执手，留，留，留？ 春如旧，影成空，碎梦浮生忆旧游。 花随舟，苔满楼，妄断肝肠，阴阳别后，休，休，休。 最怕惊堂醒木一声收，不过如梦里坠花，拾一朵，失一朵；又似惊鸿一瞥，寻一人，殉一人。 寒风轻动庭除冷，珠帘雪夜灯残影。妆卸夜正浓，唯独不眠中。我心何所思，唯愿与君同。不念过往矣，相思续满衷。 杏花微雨江南，是我从未懂过的光景，总是在梦中令人恍恍惚惚痴痴迷迷。我也从未看见的那副泼墨山水人家，连同那我从未看清的你渐渐失色。 可我却能清楚的看着自己沉沦，与那场微微泛着桃色的梦境一同堕入时光的轮回，沉沦。 烈火如歌，醉把寂寞做成绳索，何谓难分难舍。清袖如泻，醉把黯然舞成枷锁，怎信人不如故。 听说， “曾经爱过你的人，前世一定和你有缘，不要语言虐待。如果他今生负了你，那是因为，你前生负了他。红尘轮回，无需计较。” 听说，竹无心，便不懂伤，无伤，便一生也不觉得疼。 为此，独爱青衫，却也不过如此。怜我水袖翩跹，折扇轻摇，却误了你的九曲长亭。 身处长安，却从未到达长安。 遥望江南，是否只能梦回江南。 已无心再奢求长安背后的江南，江南之中的长安。 只求一人，踏尽长安，了结这三千繁华、浮生虚梦。 “你在远途、在更深的帷幕，许一场一见如故、眉目成书。” 顾城倾。 许长安。 忘江南 如此，也好。 竹本无心，想来该是不会痛的。 我若爱一个人，并不以那人的爱恨为唯一皈依。 我若爱，也并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只愿他在这世道安好，平静隽永或者轰轰烈烈生存。 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条路可以供他一人行走，我会选择送他走上。如果那条路需要以所有人尸首来垫，可以从我开始。 诚然。夫子何畏独。 只是，这一世，容我寻回已被遗忘的自己，寻回，未遇时的自己。 彼时，想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芳华，哪怕刹那。 那般骄傲，那般漠然。 如此决绝，如此无畏。 须臾亘古，亘古须臾。 之后便是一如既往的，无遗，无痕，无羁绊。 杏花。微雨。江南。于我而言，只是存于说书人口中，折子戏台中，还有，那人的眸中。 云卷炊烟袅袅，犹胜人间，江山如画，是故不离。 生不能，死不能，黄泉不能，碧落不能。虽生尤死，何以相守？莫不如，半生不死间，留得念想。 如是，一半尤生，一半已故，为那此生不得之情。 笑本倾城，爱不归，情无悔。今生已过，不求来生。 半步天堂，半步地狱。我转身留在人间。只有遥忆。 取舍间，必有得失。有些事可以不忘记，但一定要放下。我不是不晓得，只是可以装作不晓得。“你的红尘三千场，我有过几次奉陪已足矣。” 若有来世，我愿错过这生养之地的漫天六出飞花，魂归南兮。泼墨。山水。人家。连同这些存入你的眸中。 下一世，生于烟雨江南可好？不为别的，只求，弥补今生未去的遗憾。 红尘轮回，无需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