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

伯父 作者/邓连朝 今天上午胞弟给我打电话提到伯父作为烈士，政府将要对其同胞的弟弟或兄长给予照顾的事情，触动了我大脑的敏感神经元，使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短暂而又凄惨的一生。伯父邓元芳，比我父亲大八岁，生于1929年。民国三十二年即公元1943年大灾荒，曾祖母将其新婚不久的妻子送回娘家，因为大饥馑生生棒大了鸳鸯，拆散了这对苦命小夫妻。接着又让他带着一些农具和布袋，以此在路上换口吃的，领着年仅七岁的我父亲，跋涉140多华里，前去投靠远嫁山东茌平县的祖姑母。未曾想到，祖姑母并没有收留他们，无功而返。为了不至于饿死，曾祖母万般央告抗日边区政府让伯父当个小八路。因为年龄小，从军后，伯父一度在后方帮忙搞军务。灾荒过去的第三年，抗日政府实行允许赎回灾荒期间卖掉的田宅政策，领着团长找到曾祖母准备赎回田宅，但是被多次兵荒马乱惊吓过的曾祖母，拒绝了伯父的请求，当然也就彻底断了伯父接回伯母的念想。伯父伙同父亲拾了一大剁柴火，含着热泪告别了曾祖母和父亲，告别了这个穷家。返回部队后不久，就上了前线，1946年春天就牺牲在山东冠县柳林一带。就知情者说，战斗中一个炮弹炸过来，把伯父的战友给埋在战壕里了，伯父赶紧拿着挖战壕的小铁锨抢救战友，不料国民党顽军一梭子子弹扫过来，伯父自然成了活靶子，用自己的身体给战友赢得最后的生机。就这样年仅18虚岁的伯父撒手人寰，难以瞑目地离开了人间。 用生命换来的抗日烈军属待遇。伯父虽然牺牲了，但是党和政府却承担起赡养曾祖母抚养未成年父亲的义务，每年都给小米或米票，在父亲未成年之前，以此请人帮工犁地耙地收割庄稼，赖以维持生存。父亲能干农活时，就成了贴补家用的财富。直到曾祖母去世，父亲成家后，政府才停止抚养。期间农业合作化时，因为是抗日烈属，政府曾经让父亲牵回一头牛给到农业合作社，充当入社股份。多年后父亲还对我们经常提到这件事，心里充满了对伯父的怀念和对政府的感恩之情。等到我们记事时，每年的大年三十，大队里敲锣打鼓送来春联，好不隆重。每当此时，我们心里都默默地感谢从未见过面的伯父。伯父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我们无从知道。但是大半个世纪里，每年的除夕送来的对联，变换着文字，演绎着伯父在天之灵对我们的护佑和祝福。从咿呀学语的孩提时代到懵懂的少年、踌躇满志的青年、年富力强的中年，直到今天，伯父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们，伯父无时无刻不在保佑着我们！ 别样的祭奠别样的纪念。父亲在世时，每当给上坟时，总是在祖父的坟头上多烧化些纸钱，反复叮嘱祖父给伯父分点钱用。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烧纸时也这样做。后来兄长家的儿子出生后不久，总是哭闹个不停。据说伯父得知添了个大孙子心里高兴，说什么也要回老家，要求父亲给他弄个衣冠冢。这样，父亲就在祖坟里给伯父弄了一个衣冠冢，我们烧纸时得以专门给伯父烧几张，以示哀悼和怀念。1997年农历七月十五，我曾经骑着自行车前去山东柳林，寻找伯父安葬的地方。虽然找到了他们那支队伍的首领夏元亮的坟墓，但是因为时间久远，当事人大都作古，直到杀天地黑也没有找到。在伯父曾经战斗牺牲的地方，我不断寻找着似有似无的线索，茫茫天地间，阴阳两隔，空留下“伯父，回家！伯父，回家！”的哭喊。回到老家给父亲提起此事，叹息遗憾不已。2014年清明节，临西县人民政府给包括伯父在内的抗日烈士们追封立碑，伯父的衣冠冢得到了政府的承认。刻有五星标志，两米多高的抗日烈士纪念碑矗立在祖坟上，牺牲68年之久的伯父，得以再次光宗耀祖，当然我们的祭奠更有了地方和信念。读着石碑上简短的伯父生平介绍，点上一炷香，烧化几张纸钱，一任烟灰纸屑在空中飘荡，把我们的思念之情一一传递到天堂里伯父的心坎上，愿他老人家永远安息！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伯父对于我们而言，就是这样。无论是在祖坟中，还是春节期间供奉的祖先神位中，我们都给他老人家留下位置，世代祭奠和供奉。虽然伯父仅仅拥有十七、八年的自然生命，但是却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安息吧，伯父！共和国没有忘记您，我们更不会、也没有忘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