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美文,感悟生活,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河南日报本期读报主播廊桥。欢迎收听今天的河南日报副刊散文:乡村磨房。作者:王长顺
儿时,一位长者为我讲了个故事:一个外出谋生的村民给家里写信说,差事找到,环境可好,日行百里,风吹雨淋日晒不着,勿念。请问,村民从事的是啥工作?
谜底:推磨——在磨房里干活,当然免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想来这村民不但略通文墨,也懂得风趣幽默,在乏味的生活中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提起推磨,我首先想到的是故乡的磨房。在童年记忆里,那可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
那时的豫北乡村,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石磨、石碾,像这样的“固定资产”,只有家境较为殷实的农户才置办得起。石磨、石碾除供自家使用外,街坊邻居也可借用,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借用完后要为主家留下“磨底”。所谓磨底,就是把剩下的部分麸皮堆到磨眼上留给主家,并且最少要与磨眼的表面持平。如果你吝惜那一把麸皮没有这样做,让石磨饿了肚子,是会被街坊邻居看不起的。
石磨、石碾通常放置在农户院子的偏房里,它转动时嗡嗡响,虽然单调,却也有别样的情趣。尤其是每年腊月,石磨、石碾白天黑夜都不得闲,家家户户排着队磨碾粮食,以迎接春节的到来——磨坊,成了人们喜欢聚集的地方。用石磨、石碾加工粮食时,最少得两人协助配合才能完成,其中一个人专门推磨推碾,一个人往磨眼里不断添加粮食,或跟在碾磙后面,一手推着碾棍,另一手拿着笤帚,扫那些轧蹦到碾盘边上的粮食,一圈又一圈地推,碾磙一圈一圈地轧,粮食颗粒便被一遍遍地碾压、粉碎。
小时候,我和哥哥常帮母亲推磨,由于个头小,肚子还够不到磨棍,只好用两只小手,半举着使劲往前推。母亲一面推,一面不停地往磨眼扒拉麦粒,麦粒进入磨眼后被不断磨压,变成面粉从磨牙缝里挤出来。第一遍磨下来的时候麸皮较多,到了第二遍麸皮面粉参半时,母亲便开始一瓢一瓢地挖到箩筛里箩面。箩面是在笸箩里进行的,笸箩底部放了用两根木条做成的箩架,箩筛就放在架子上,筛面时用手不停地推拉箩筛,细细的面粉就被箩筛到了笸箩里。而未箩下去的颗粒,则被重新上磨……
我生长在农村,从小就与石磨石碾结下了情缘。那时我家与三伯家同住一院,石磨安放在院子西南角落,位置虽偏,但人气很旺。伯父一家人经常一边推磨,一边说笑,很是热闹。无论谁家磨面,不少街坊都会主动过来帮忙,人多帮不上忙,就见见面,说说话。
在与五谷杂粮的终日厮磨中,石磨齿条棱角会逐渐变钝,沟线不再分明。这样的石磨既不出活又费力气,就该修理了。修石磨,要用钻尖将磨钝或受损的沟槽棱角线重新锻凿出来。锻磨是技术活,一般的石匠是干不好的。六台山堂哥的舅舅就会这个手艺。我之所以记得他,并不是因为他锻磨的技术高超,而是他锻磨后获得的款待,那焦黄流油的烙饼,曾馋得我直流口水。
磨面时,我更喜欢跟着母亲往磨房跑,明里是帮她推磨推碾,实际是借机凑热闹玩耍。后来,驴代替了人,把人从繁重单调的推磨劳动中解放了出来。用驴拉磨拉碾的时候,需要用眼罩将它的眼睛罩上,这样它才会专心干活。五六岁的时候,我非常喜欢手里拿个树条,跟在驴的后面赶它拉磨。在我的“指挥”下,那老驴踱着悠闲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前行,偶尔还会甩一下尾巴,显得很有城府。
后来,电力逐渐取代人力畜力。将粮食放进机器,合上电闸几分钟工夫,几十公斤的面粉就加工完毕,乡亲们形象地称为“一风吹”。
时代在进步。如今的乡下,石磨、石碾已经不见了,但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人们,还会想起乡村的磨房,耳畔会响起石磨嗡嗡的转动声,像悠长而又古老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