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愚木

怀念蒹葭 愚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这两千多年前的诗句，抑或描写的是三千年甚至更早的景象，家乡南面的大沟便是如此。 家乡人多半姓郭，唐朝大将郭子仪的后代。郭，古代人围城而居时候的外城墙。出得郭来就是青山绿水，平原阡陌，就是蒹葭苍苍的肖河故道。有人不愿意住城里，依郭而居，睁眼闭眼抬手投足都贴近山水自然，便取郭为姓。难怪我从小就觉得我们村里姓郭的人比其他姓张胡景李的人聪慧灵巧，事实上姓郭的人都会一种手艺——编席。 编席用的芦苇就是蒹葭的一种，村里人叫羽子。我们沟里的羽子比别处高大粗壮，割倒了丈余长，铧开了，皮厚质细韧性好，编成的席子光洁耐用不起签刺，要知道过去人穷铺不起褥子，很多人睡的精席，不起签刺是好席子最重要的要求。 编席子的第一道工序是铧篾，铧蔑的工具是一截多半尺长口杯粗的枣木，两头掏空，中间留一个尖嘴，一头留四个出口，一头留五个出口，粗大的羽子用五个出口的一头，较细的用四个出口的一头，铧蔑时把羽子的空心顶着尖嘴用力一推，就铧成了四条或者五条蔑子。第二道工序是砸蔑，其实就是用碌碡碾，使蔑子鞣蘘，方便编织。下来就可以编席子了，先从中间开始，上下经纬相插着，一般是三条蔑一条线，我看得手工熟练的舅舅编席子时不时抖动一下蔑子哗哗作响很了不起的样子，就央求他教我编席子。一个寒假我竟然还编了一张蒸馍席盖，只是舅舅怕我不会用蔑刀伤了手，折边叠角是他替我的，那一年，母亲蒸年馍就用我编的蒸馍席盖。席子有三种：炕上铺的；蒸馍时搭在草圈上压在锅盖下的蒸馍席盖；还有烧炕煽火用的点炕席盖。还有灵巧的人能编出妇女用的各种式样的针线蒲篮。 其实，《诗经》里的蒹葭不止羽子一种，还有一种实心的，筷子粗细，村里人叫荻子，人们把它编成孔老二“韦编三绝”的那种竹简样，跟草帘子一样盖房子时铺在椽上，再敷上黄泥，再施上瓦。还有一种更细的白茅，可以编织蚂蚱笼之类的小玩意，蒸馍时用的草圈也是白茅杆杆扎绑的。 记得那个年代娶媳妇的新房吊顶用的就是蒹葭。 谁在水中央？谁君子好逑？两情相悦了，就明媒正娶，洞房花烛夜，新人看着装饰一新的蒹葭顶棚，哪根蒹葭听过他们的窃窃私语？哪根蒹葭为他们遮挡过耳鬓厮磨？ 可是现在，看不到那蒹葭苍苍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