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有感》作者：胡润泽；诵读：琪琪

失眠有感 胡润泽 我偶尔会失眠。 失眠是天下顶痛苦的大事，半夜辗转难眠、长夜难熬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拿出一切来换取片刻那珍贵的、安甜的睡眠。那时候一切睡得好的人都成为我羡慕的对象，一切能有助于睡眠的手段都引起我跃跃欲试的兴趣。我的同学们诉说上课不当心睡着的种种尴尬与苦恼，我却专注地羡慕她们良好的、足以在嘈杂的课堂睡得昏天黑地的睡眠…… 我羡慕的对象不只身边那些看得见的、沾枕即着雷打不动的同学们，甚至包括文学作品里明摆着不可相信的虚构。曾经一部小说里虚构了一位按摩师，作品中描述他给人按摩后顾客昏昏睡去，再醒来时惊喜地向他道谢，说自己从未睡得那么好过，如同疲劳全消——小说的情节我早已忘却，唯独这位按摩师却堪称永久性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并在我难以成眠、头痛烦恶之时无数次地被我想起。我打从内心里渴求这样一种技术，能够让我随时睡上一个好觉的技术…… 显然这样的胡思乱想不能帮助睡眠的，不过是实在无聊时的思维发散罢了。睡意于我而言，有时是极轻薄、极缥缈、极细腻的东西，如同清晨飘飘渺渺的烟气、羽毛上最轻柔的一丝绒毛、薄如蝉翼虚空的丝绸素纱，捉不住摸不着，又如最警觉的小兽，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即缩得无影无踪，任你千呼万唤也再不肯出来。于是我拼命告诫自己，少胡思乱想，放空自己，安心入睡。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思绪的飞驰半分不受我控制，特别是有时你越想早睡，早早躺下，拼命放空，结果越是睡不着、当真睡不着、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那种紧张被莫名其妙地刻入身体，叫人更为抗拒睡意的到来。 “拼命想睡着”的感觉像是用手捧沙、举网捕风，越是用力越是白费。清醒的放空中，身体不动了，思维和感知都变得无比发达：你留意到枕头的纹路、空调的干燥，感觉无论怎么躺都不舒服，感觉衣领好像格外磨人、感觉到呼吸好像格外上不来气。时间失去了意义，变成一捧虚幻的流沙，你不知道时间，又渴望知道时间；你惧怕闹钟的响起，又渴望闹钟的响起…… 这是思维对人体产生绝对控制的时刻，平时绝不会放在眼里的细微情绪波动都被无限放大，并气势汹汹地霸占了你的身体，轻柔如绒羽拂搔指尖，又激烈如烈火灼烧。那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海明威小说中的“虚无”，半梦半醒的迷蒙间，你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和思维的掌控权，只能任由心绪纵横驰骋，如同广袤天宇下飘忽莫测的极光。 这种情况精神紧张的时候比较常见——比如考试之前。考前拼命复习的单词八成是要入梦的——时常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单词闯入脑海，然后我就如同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惊醒，那点轻薄的睡意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这是什么意思来着？要是能想起来还好，想不起来的话，那真是抓心挠肝、烦恼难言，恨不得半夜爬下床去查明了意思再睡下。入梦的有时是单词，有时是定义，有时却干脆是没有意义的字母乱码，这又叫我如何想得起来？因此倒是扰我清梦的时候多些，能助我复习的时候颇为有限。有一回格外有趣，我在梦中突然记起一个极复杂的、白天只是惊鸿一瞥的单词，竟还想起了它的意思，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分外满意，念叨着跟读两遍，安然睡去。晚上的记忆无比清晰，到白天再来回忆，却如隔了一层薄纱般朦朦胧胧了——最可气的是，梦里刚背过的单词意思又忘得一干二净，非得翻书才如梦初醒、捶胸顿足！可气，可气！ 浅睡眠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梦境往往会格外精彩绮丽。我曾梦见自己躺在一片格外广阔的旷野之中，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如一只碗般将我扣在当中。星辰从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急坠，拖曳着银色的、明亮的光尾。那当真是天宇吗？又抑或是大海？因为天空的颜色是近似深海的蓝黑，亦有着大海的水波荡漾。那场梦里似乎下了一场大雨，整个海底向我倾倒，深蓝化作银白的长线，淋漓瓢泼，可我却不记得身上曾被雨水打湿。是天耶？是海耶？是星辰作雨，还是雨化星辰？不知道，全部都不知道，只有那种惊心动魄的磅礴瑰丽，依然清晰的留在我的记忆里。我还曾梦见过近似《庄子》中“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嵇，投竿东海”的画面，一样是蓝黑的海波，蓝灰的巨鱼出没其中，似鲸又生有满口利齿，牵巨钩錎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我记得巨鲸被巨大的钓竿牵连着提起，怒而摆尾，在空中如山倾倒，遮天蔽日，我们乘坐的小舟在惊涛中摇晃得如风中一叶，连海水拍在脸上咸腥而冰凉的触感也格外真实…… 然后闹铃响了，什么海水、巨鲸、钓竿都烟消云散。我躺在床上瞪着蓝色的蚊帐，半天才爬起来，拖着昏沉沉的脑袋背书去了。 作者简介：胡润泽，女，性格开朗，兴趣广泛，爱音乐、爱旅行、爱阅读，爱思考，爱写作，曾在多家报刊发表文章。现就读于合肥工业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