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品格 作者:武梅
前阵子,先生听别人说晒干的蒲公英泡水喝,有降血脂的功效,有轻微三高的他就嘱咐我,抽空去田野里挖些回来。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去挖,疫情就突然降临了。一夜之间,我们住的城市被按下暂停键。道路、村庄、小区都实行了管控。我也被封在家里办工,到田野去挖蒲公英,也成了奢望。
一日,给学生上完网课,我站到后窗边想看看小区外面的世界。可后墙外马路边那排高大的香樟树,像巨伞一样,遮挡了我的视线。我不自觉地把眼睛低垂下来,视线落到住宅楼与院墙之间的那片空地上。平日里一直早出晚归地上班,竟从来没有注意过那里。因为只有两米多宽,所以,那片狭长地带,想来是长年难得见到阳光的。可时值春末夏初,那里的野草却也肆意地长到没膝深了,葳葳蕤蕤的,还夹杂着些细碎的黄的、白的、红的小花,生机勃勃的,倒也有几番景致。突然,我发现草丛中有一朵圆圆的黄花,灿灿得耀眼。我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蒲公英的花。
喜不自禁地奔下楼,绕到楼后一看。果然,草丛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蒲公英。正是因为背阴的缘故吧,此时,田野里的蒲公英应该都“绣绒吐雾舞流鹃”了,而这里的蒲公英有的刚开出嫩黄的花,有的才打着绿豆粒大小的骨朵儿,茎叶也细瘦得很。这让我想起“小草芳菲独自妍,绣茵流翠悄无喧”的诗句来。
看那蒲公英不老不嫩的,恰又赶上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挖来晒正合适。赶紧上楼取来铲子和袋子,挖了一些,择洗干净了,放在匾子里,晒在阳台外。
第二天一天,我忙着上网课,改作业,做家务,根本无暇顾及到它们。到了傍晚,去阳台收东西时看到它们,我吃了惊。我吃惊的,不是只一个太阳就把满满一匾子蒲公英,晒得只剩下贴在匾底的薄薄一层,而是在那完全失去生机的蒲公英上,却生出好几朵洁白的绒球儿。昨天明明只有黄花和骨朵儿呀?仔细一看,那些绒球儿正是花朵变成的。经这娇阳的暴晒,茎叶都已干枯,这花朵却进行了一场生命的升华。我惊异,它是拼了怎样的力量,才将自己生命的精华,顽强地凝聚于花的顶端,催熟了种子,去完成它们生命的延续的啊!这神奇的力量和伟大的爱,深深地震憾了我。
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韩红的《天亮了》那首歌:“……就是那个秋天再看不到爸爸的脸,他用他的双肩托起我重生的起点……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催人泪下,感天动地。那是1999年的一天,贵州马岭河风景区,正在运行的缆车突然坠落。就在那惊魂而短暂的瞬间,轿厢里的潘天麒、贺艳文夫妇,却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伸出双手,拼命地将2岁半的儿子高高举起。缆车重重地摔下山谷,潘天麒、贺艳文夫妇双双殒命,而他们的孩子,正因他们的托举,只是嘴唇受了一点轻伤。
蒲公英继续经受太阳的暴晒,它们的身躯逐渐失去所有的生命迹象。但发生在它们身上的奇迹仍在继续:不只是那些盛开的花朵,就连原本豆粒大的骨朵儿,也无一例外地开出了白绒球儿,夹在蒲公英干黑的身躯间,冰雪可爱。那不是蒲公英的精魂么?
当我收起那些晒干的蒲公英的时候,我的双眼湿润了。我看到那些绒球儿,有的已散开,变成无数把小小的伞。那些小伞,有的乘风飞去了,有的还依附着母体,似有无尽的感恩和依恋。我小心地将那些小白伞儿捧在手心里,伸出窗外,让轻风送它们去远方。这对我来说,是助它们完成母体的心愿,也是一种心灵的救赎。
从此,我才知道,不起眼的蒲公英,却有着如此高尚的品格。
作者简介:武 梅,安徽淮南人,中学语文老师,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淮南市作协理事。迄今已在全国各级各类报刊发表散文作品数百篇。崇尚自然质朴的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