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死不瞑目
晋川
吴峻从椅子里滑到地板上，闭住了眼睛。刚刚开始的新领导班子任命会被迫停止，会议室里乱成一团，等医生赶到时，吴峻已经停止了呼吸。医生说是兴奋过度引起急性心脏病发作致死。他去世的消息传开后，大家都十分惋惜，因为这次调整领导班子他才被提拔为副处长，会议主持人宣读任免名单刚念到他的名子，他就闭住了眼睛。
追悼会结束后，空出的位置很快补充上新人。
这天早晨，干部处秘书杨小妮象往常一样坐在宽敞的写字台后面整理文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你有什么事?"杨小妮说着抬起头，顿时吓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吴峻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全毛哗达呢中山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椅子跟前，坐了下来。
杨小妮尖叫着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走廊里。
几分钟后，走廊里响起嗵嗵的脚步声，干部处长推开门，探进脑袋看了看，急忙抽身跳回走廊，砰地关住门。“天哪!”他惊魂未定地摩了摩头上的冷汗。
局长接到吴峻死而复生的惊人报告，怎么也不相信，直到在房间里亲眼看到了他。
“简直是乱弹琴!”局长气鼓鼓地说，“你已经从花名册上注销了，现在让我把你怎么办?”
吴峻嘴巴一张一合，申辩着什么，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样不好!”局长心烦意乱，“你一直是个很不错的同志，怎么忽然想出这个花样。因为你，整个大楼都停止办公了。现在要安定团结，不要制造混乱嘛。”
吴峻从椅子中站起来，激动万分。
局长惊惶的往后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吴峻又坐回到椅子中，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局长松了一口气，厌恶地挥了挥手;“好吧，有什么要求，提出来。”
吴峻抓起笔，伏在桌上唰唰删地写了起来，但笔尖过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是，想把侄子安排到局机关来吗?”站在一旁的干部处长战战兢兢地问。
吴峻摆摆头。
“要求增加丧葬费?”
吴峻又摆摆头，苦恼的闭住了眼睛。
“简直是活见鬼!”局长愤怒地走出了房间，命令秘书打电话，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十几位处长气喘嘘嘘地赶到了会议室。
局长坐到沙发上，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掐灭，丢到烟灰缸里，说:“都讲讲吧，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
沉默。
干部处长面前摆着厚厚一摞刚从档案柜里取出的有关吴峻的材料，他抬起头，嗫嚅地说:“可能，问题就在这里。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掏出手帕把鼻尖的汗擦掉，“吴峻死的时候，已经被任命为副处长。可是，追悼会是按科级规格召开的，而且在悼词里，也没提到他曾任副处长这个事实。
“但也当了不到一分钟副处长!”有人提出异议。另外一个处长说:“给***打电话，叫警察。”干部处长冷冷地说:“警察只管活人，对幽灵恐怕毫无办法。”
会议室里的人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沉默。
干部处长说，“如果他呆在这里不走，一个月，一年...”他喉咙里发紧，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沉默。
局长脸色阴沉，盯着干部处长:“你的意思是，重新召开追悼会?”干部处长躲开局长恼怒的目光，低声说:“恐怕，只有这么办了。”
第二天，在礼堂里召开了吴峻的第二次追悼会。市委组织部长亲自参加，局长致悼词，当念到吴峻同志曾任副处长职务时，他从办公室里消失了。
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是在走廊里。吴峻满面笑容，精神焕发，迈着坚固有力的步伐消失在楼梯拐弯处。
(选自《延河》1986年第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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