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长篇小说《倒流水》第55章

实力派女作家郝秀琴，系列长篇小说之一《倒流水》全新推出。《倒流水》，是郝秀琴笔耕三载，潜心打造的一部反映古镇隆盛庄历史文化的长篇力作，是继巜乔家大院》《大盛魁》之后，又一部记述茶马古道商贸流通故事的巨著。 今天请欣赏第55章"天算人不知，葬身锅底坑" 播讲：百分百 毡匠走草地没有铁匠那么烦琐，铁匠要提前炸兰炭，还得凑够—盘铁匠炉的人，掌钳的、抡大锤的、拉风箱的，凑齐了人/能拧成一股绳，才能一起走草地。贵娃/拿着擀毛的工具就行了，三月二刚过， 他就跟上达爷开始走草地，他们这队车马，走的是温都尔庙这条线，从隆盛庄出发的时候，有百十辆车，但越往后走，就各走各的路线了。第一次走草地，贵娃感觉啥都新鲜，看见蒙古营子就住下不想走了，达领房到各个营子去承揽营生，揽回营生，他就开始做。有时候，达爷也带他下营子，草原很大，十里八里才有一家蒙古包，春天，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着枯黄的小草，早晨，太阳似乎升起的很好，霞光映红了整个天空，没遮没拦的太阳，不知道从哪里就—下冒了出来，这种景色在隆盛庄是看不到的。他突然思念家乡，思念媳妇锦芸，更思念那条长长的西河湾，他都有点后悔了，自己在家里也能养家糊口，何必远天远地来这草原，也许是镇子里走草地的人多了，每年腊月回来，一个个神气十足，耀武扬威，一副财大气粗的 样子，而且，走了草地的男人才是汉子。草地也没有那些人描述的那么凶险可怕，他都感觉还不如在镇里走街串巷当他的毡匠。 达领房说到了温都尔庙才是终点，他们天天都往草原深处走，无边无际的大漠原野，一眼望不到头啊。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迎面射来，他抬头一看，—头高大的骆驼正朝着自己奔跑而来。骆驼的眼睛上罩着一副玻璃眼罩，眼罩在太阳的照射下，反着刺眼的白光，骆驼跑起来，原来这么快，四条长腿飞奔着，而且是直奔自己而来。“快跑啊，骆驼发情了，把衣服脱掉了赶快跑。”达领房骑着一匹快马追赶过来，他大声呼喊着，贵娃被喊声惊醒。他听那些走草地的人讲过，看见发情的骆驼，一定要丢一件衣服，不然，被骆驼追上来，会把你压死的，贵娃身上只有一件皮袄，他边跑边解腰带，把皮袄朝着骆驼跑来的方向丢去，只见骆驼那高大的身躯顿时倾倒在地，把皮袄压在了身下。 贵娃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危险啊，要不是达爷赶过来，他今天必死无疑，达爷骑马飞奔过来，一把将他拉上马背，“你知道吗， 二月三月正是骆驼发情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疯骆驼压死了，去年， 咱镇里走草地的梁二娃就是被疯骆驼惊吓疯的。 " 听了四叔的话，贵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走草地，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就能挣到钱，看不见的凶险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你第一次出来，千万要小心行事。" 这几年，马尔达几乎年年要走草地，他经见的事多，鬼打墙、狼搭背。许多死在草地的孤魂野鬼也常常坐他的车，他照样和他们答话拉呱，他们还让他捎话给家里人，他也捎了，都是讨要生前人们欠他的钱，人们都以为他会下阴，其实，他什么也不会，只是一个胆子大、爱冒险的人，他来到隆盛庄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人—把刀，后来，他娶了水儿，但他依然忘不了那个死在旷野的风娇。风娇给他留下了天女，因为天女，他才开始走草地。他几乎年年要来白音淖尔一趟，天女也年年和金旺回隆盛庄一趟。她不习惯在隆盛庄居住，也不习惯在他家里居住，她是属于草原的。 天女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她在白音淖尔草地建起了牧场，马尔达和金旺从库伦、朱日和、东苏旗贩过来的成群的牛马羊，都集中到白音淖尔，由她和哈斯牧养，直到冬天他们返回隆盛庄的时候，才各自赶着羊马牛群回去。这时候，天女就跟着金旺回到隆盛庄小住几日，金旺什么时候走，她就随着他回来。马尔达牵挂天女，自然也走上了 这条路。几年来，走的也顺当，没出过什么大差错，这要感恩一个人。 他记得最初走草地的时候，走到乌兰哈达火山口的时候，突然看见这里烟雾缭绕，火光熊熊，许多铁匠在那里打铁，那场景和他四十年前置身的兵器坊一模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里看到这些铁匠，他们不是一个个都死了吗?怎么能跑到这火山口旁边打铁呢? —个老者走过来，告诉他火山口有取之不完、用之不竭的铁矿，他们年年要给天庭打造大批的兵器，你最好不要惊动他们，走路的时候定要绕过这里，那火山口有进路无退路。他记住了老者的话，他也感觉自已这辈子大概是欠他们许多，于是，他们总是缠着让他给家里人捎话，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已经是两世人了，怎么总是和这些孤魂野鬼搅和在一起。每年老者都会坐他的车走一段，他要到哪里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从哪里来，马尔达也不清楚。 火山口是一个锅底坑，这个坑很深，是哪年哪月发生的火山爆发，谁也不知道。他第一年走草地就路经这里，后来，他曾经也想下去看看，但车上这位陌生的老人却拦住了他。人鬼不能同语，他很想问问老者，你是人还是鬼。老者长须飘飘，笑而不答，也许老者是神仙。 达爷总是想冒一次险，既然锅底坑里有取之不尽的铁矿和金矿，那我们已经走到了锅边，为什么就不能下去看看呢。到底看看那些打铁的是人还是鬼。次日早晨，达爷打定主意，准备从乌兰哈达的锅底坑走过，然后绕土牧尔台、温都尔庙、朱日和，最后到大库伦。达爷和众人商量规划着这条要走的路线。 "达爷，使不得，那条路许多年了，都没有人敢走。” "我们所走的路，几十年前不是也没有人敢走吗?还不是我们这些走草地的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达爷，你是领房，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你可要谨慎行事啊。” “达爷我什么时候退缩过，有身上这把刀在，我的人就在，你们也在。”他一拍胸大声说。 大家都不吭声了，领房既然有这个把握，那就只能唯命是从了。 — 百多号人、二十多辆车，缓缓向火山口走去，远远望去，这个山，宛如一口黑锅。据说是隔不了多少年，这个大锅里就会往外冒 次火，火光之后，这方圆百里的土地上就被一层厚厚的火山灰覆盖着、没有人来这里种地，也没有人来居住，这片土地就这么荒着。 达爷每次走过这里就要抓起一把黑土，放在鼻子下面嗅嗅，要是/把这块土地开垦了种粮食，收成一定赖不了。但没有人来开垦，因为，谁也想不到，这锅底坑啥时候突然又会冒出火来。 车队渐渐开始盘山了，坡不算陡峭。达爷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他为自己又蹚出一条路而得意。车队爬上了斜坡、开始向下滑行，每 辆车子都拽紧了磨杆，吱扭吱扭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回荡。达爷停下车，要看看这锅底坑到底有什么值钱的矿石，他大声把几个铁匠喊过 来，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你们看看，这些里头都有什么宝贝。”铁 匠们也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太阳照照，然后，又把大锤拿过来，开始敲打这些石头：“ 哐哐一哐 一 "顿时，回音震耳欲聋，萦绕在锅底坑的上空。 “达爷，是铁矿石啊，咱们不妨就地取材，把这些铁矿冶炼了，拉上毛铁进草地。” “对对对…咱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矿石。" “你们看看，不仅有铁矿，还有黄铜啊。”一个铁匠拿起一块石头，用大锤敲打碎，说“这可是黄铜矿石啊。" “有黄铜矿石就会有金矿石。" 大家开始在锅底坑到处寻找、挖掘。一个个喜出望外，还没等达爷说话，就开始卸车支炉灶，准备炼铁炼铜。正在这时候，达爷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些铁匠，他们一个个光着膀子，汗流满面，打铁的、拉风箱的，他感觉脚底的土地在一点点往下沉陷。地下似乎有两只手在使劲拽他的双腿，他动不了啦，再看所有的车马也都在往下沉陷。“不好了，赶快离开。”但他这句话还没有喊出来，锅底坑就越陷越深，随之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哀号，一个个双手向上抓着，眼巴巴看着自己陷进坑里。锅底坑又恢复了平静，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达爷的车队就这样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