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作者//捷夫
播读∥百分百
一个冬日的晌午,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太阳仿佛喝醉了酒,暖洋洋地挂在空中,一向刺骨的寒风也轻柔些许。我参加一位朋友儿子的婚礼后返程,姐姐为我送行。
从我16岁离家远行,这样的送行已经数不清了。和姐姐一次次道别又一次次重逢,每次我都感受到一种人间的亲情圣火在燃烧。
远了,回头,看到姐姐还在挥手,她的鬓发在微风中轻轻飞扬,红晕的阳光照在姐姐身上,她在我的目光中站成了一尊绝美的维纳斯。姐姐的身影渐渐远去,我挥动的手臂嘎然而止。哦,姐姐,可知那一瞬间,你浓浓的关爱和着温柔的期待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永恒。
随着岁月的沉淀,姐姐那不是母爱胜似母爱的光辉,更加清晰地印在我的生命里,一次次过滤,一次次洗涤,反复映射的,竟是一份对生命的感动和亲情的升华。
世上的姐姐千千万,我姐姐和别人不一般。没有姐姐,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对姐姐的特殊感情,是从一个黑色的日子开始的。
1960年农历四月六日,在我们家的土炕上,我们守候着病危的母亲。时间在一秒秒流逝,母亲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当姐姐一声压抑的哽咽从嗓子迸发,当满屋子的嚎啕大哭訇然爆发,我感到天要塌地要陷。母亲走了,我们怎么办?正是从这一天起,悲痛欲绝的姐姐咬牙托起了我们家摇摇欲坠的太阳。她协助父亲,用柔韧的嫩肩把超负荷的重担挑起。当时正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人民都挣扎在饥饿的生死线上,我们家更是掉进了苦难的深渊。一个16岁的姑娘,没有花前的一帘幽梦,没有月下的竹影摇香,只有代替母亲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姐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一颗心全扑在了弟妹们身上。全家人相依为命,闯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姐姐为我们这个家吃的苦,受的罪,作出的牺牲,用任何文字表述都是苍白的。她默默奉献的生活积累和积累中闪烁的人间真情,像一座无字的丰碑,竖植在我的心里,铭记在乡亲们的口碑中。
我是父母唯一的男孩,姐姐对我疼爱有加。姐姐最大的希望,就是要我好好念书,为老段家撑起门面。在姐姐和父亲的期盼和支撑下,我念完小学、中学和中专。即使工作以后,姐姐对我也是牵挂在心头。姐姐的恩德似一泓生命之泉,滋润着我人生的漫漫苦旅。
姐姐从小命就苦。母亲有心脏病,弟妹又多,作为长女,从四、五岁就开始承担起照管弟妹们的责任。姐姐上小学时,有几次母亲病情发作,家里离不开姐姐,姐姐离不开课堂,在得到老师的同情和认可后,姐姐抱着妹妹在教室外面的窗口听课。看到现在周围许多孩子,上学要人送,放学要人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总会想起40多年前的姐姐。我陷入一种深深的悲哀和思考。
几十年来,姐姐像只上了足了劲的发条,忙里忙外,一刻也没停息过。她在家里是主妇,在地里是强劳力,忙了儿子忙孙子,忙了女儿忙外孙,难有清闲。她帮助弟妹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如今已是60多岁的老人了,对我们还是牵肠挂肚。听说大妹子生病,放下手中的活立马前去伺候,一守就是十几天。我有个妹妹针线活不行,姐姐总是隔三岔五地去帮助缝补拆洗,数十年不曾中断。我的肠胃不好,每次见面,姐姐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吃饭当回事。
姐姐是平凡的,平凡得如涓涓溪水,生活中没有瀑布和波涛;姐姐又是伟大的,伟大得如巍巍高山,涵盖了女性的善良和美德。姐姐平凡而伟大的爱,是我生命中的一首血浓于水的抒情诗,一幅情浓于血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