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栌歌

《老黄栌歌》 文/杨光黎 1 比秦始皇还老，两千四百多年了 当接受过百代人的朝拜和抚摸 那我是一百零一代？但绝非最后的访客 一代代岁月摞叠 你活成了峡谷中的王者 看！群峰仄身拱手—— 八方来贺！ 2 为一百只候鸟喊醒沉睡的大河 为一千头粉蝶调出浓荫的背景色 为一万匹蜜蜂擦亮季节 为十万朵雪花撑起扛风抗冻的骨骼 春天，用梦一般的开放照亮沟壑 迎接回归的紫燕、灰鹤 深秋，用火焰般的告白抚酥南坡 目送大雁南猎 把岁月穿在身上、印于前额 一种祝福—— 也是一种嘱托！ 3 风来有迹，你的茂密不断修改风的轮廓： 雨来有声，每个枝柯、叶梗都会发出诘难和反驳！ 几万次风风雨雨，你硬是活成一部教科书—— 一部《论语》的回溯 风，一声颂，一遍吟哦…… 杏坛多高洁？于何处启觉？ 空守这青山落寞 哪一年？ 哪一月？ 身后的小松条、大黑槐、老杨树…… 一派轻松地听着、学着 这是不是孔夫子喜欢各种树木的情结？ 或其本身就活成了一棵大树，深根繁叶 清绝 澄澈 4 要多少次旱灾才知道啥是饥饿？ 要多少次洪灾才知道啥是留不得？ 要多少次战火才知道啥是无可奈何？ 历几番轮回，才读得懂每一阵风霜雨雪？ 岁月永远是一条暗礁、暗流密布的河 而黄栌，只承受了一回雷霆的重击 便终身持守着头顶的豁缺 心中的圆从未断节 向上、向天生长——这是生生不息的事业 哪里有天堂？ 若人间不能生成天堂—— 空气只是虚无的寂寞 5 一棵树，凭着生长的重轭 便成为一个神学、一个恒久的传说 庙宇有多高洁？在于僧有多高洁 心泉涌流的那一刻—— 每一片叶子 都不容侵略 6 心中早有一首歌 像八百里太行逶迤的起起伏伏 苍凉、悠远、如怨、如慕 却找不到自己亲厚的词 且罢，也随众俗： 好大一棵树，绿色的祝福…… 这一路祝福几千年了 掉头吗？ ——永不！ 2024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