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求生
赵主明
家属院里有片绿地,前些年长出好多蒲公英。每到春季,黄色的花、白色的种子,都是小小的风景。
这两年,网传蒲公英能够防治好几种疾病,它便成了信者的盘中餐,杯中物,露头就挖。今年,已成大院内的稀缺之物。
蒲公英别名黄花地丁、婆婆丁、华花郎等,老家方言叫作鹅儿食,农家喜欢挖它喂小鹅。鹅不吃荤,以青草菜叶谷物为食,长大了很少生病,但小时候比较难养,人称“娇鹅”。喂了这种野草,可以提高防病抗病能力。
蒲公英属于多年生草本植物,随着春天的脚步破土而出,有人誉为报春使者。它开始放花的时候,正当春江水暖,百鸟争鸣,桃红柳绿,菜花金黄,蜂飞蝶舞,生机蓬勃的时节。
它虽无桃李艳丽夺目,也不像玫瑰月季芬芳扑鼻,但它有着强大的生命力,能在高坡、低洼、肥㓇、贫瘠、林间、草丛中生长,荒野、山谷、塘埂、路旁、河坡等地,都有它的影子。
其叶形如雁羽,颜如碧玉,边类锯齿,基部渐狭为叶柄,花茎细直中空,色似翡翠,花瓣黄亮,层次分明,井然有序,围绕花蕊,圏状排列,一朵花,就是一个精美的袖珍花碟。一棵植株,可以次第开出多朵花来。
绿茎擎起那黄色的精灵,在阳光下,绿茵上,格外引人注目,联想起蔚蓝天上的朝阳,浩瀚星空中的满月,娴熟杂技艺人手中舞动的瓷碟,更觉值得品味。
一朵花孕育出好多粒种子。成熟的种子身披冠毛,结成绒球,如鹅绒般白,比鹅绒还轻,玲珑剔透,浑圆丰盈。大自然的鬼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有谁知道它是怎么魔幻般转化的?
面对这般神奇美好,禁不住弯腰掐起一根,举于额前,运口气,对准吹去,随着“扑”的一声,洁白的绒毛瞬间四散,乘风而去。
风,是它的伯乐,是助它起飞的动力。有风,它们就能翩翩起舞,舞向高空,飞往遥远。
飞的过程并不起眼,以至于没人关注。飞向哪里?在哪里落脚?外界毫不在意,自己也闹不准确。一切,要看风的行迹。
飞是它的本能,也是履行使命。生存的渴望,是不移的淡定。为了性命的生发,后代的繁衍,家族的旺盛,即使前头山高水长,深渊万丈,江流滚滚,湖堰滔滔,也在所不惜,无所畏惧。
它们非常珍惜有限的机会。为了飞起来,每个小生命都会充分利用母体的乳液,争分夺秒地静修飞的技能。
那轻柔的䋐毛,就是它飞的翅膀。它耐心地等待着,一旦风神经过,便毫不迟疑",争先恐后,借力出行。晴空万里也好,白云飘飞也罢,或者浩月当空,星光灿烂,小风低飞,大风高飞,不嫌弃近,更钟情于远。
故土的美好,母爱的温馨,团聚的欢乐,都难淡化对未来的憧憬,动摇不了远走高飞的信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怀揣着梦想,目盯着前方,审时度势,随机应变,风住则停。
脚下也许是荒坡薄岭,也许是塘埂河岸,也许是田间地头,也许是溪流湖泊。九死一生,四海为家,落地生根。辟出一个新的领地,活出一个新的世界。
在一个陌生地方落脚生根是一种福分。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这么幸运。落在了没有生存环境的地方,小小的生命最终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天涯何处无芳草。故土难离,离了。新域难移,移了。生根之地,又成故乡。等待来年,它有了子孙,还会延续祖上传统,飞向新的世界,不枉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