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苦楝树 （小小说） 叶建武   这是一个普通的庄子。几十户人家，庄前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庄后有一块漫坡草地，草地的尽头有一株很大、很有年头的苦楝树，枝杈蔓延，华盖如蓬。每到开花季节，远远望去，就像草地上升腾起一大团淡紫色的轻雾。这块草地是庄户孩子们玩耍和放飞思绪的好地方。 杏儿、金锁和二楞是庄子上最玩得来的三个孩子。属于青梅竹马、“三”小无猜的好朋友。金锁、二楞比杏儿大一岁，但两人自觉比杏儿大许多，当哥哥的意识很强，哪怕有时为护着杏儿会付出挂彩的代价也不后悔。杏儿家母亲有病，弟妹尚小，主要靠父亲一人外出打工挣钱，生活自然困难些。金锁和二楞会时不时带个馍馍或鸡蛋给杏儿，杏儿舍不得吃常常带回去分给弟弟、妹妹，有一次三人结伴去草地上放鹅，二楞爬到苦楝树上掏喜鹊窝，金锁和杏儿在下面助阵，两只喜鹊护蛋，轮番攻击二楞，二楞招架不住，头上落了鸟粪，还差点掉下树来。金锁说二楞：“这下有福了，中了屎奖”。杏儿看着二楞的狼狈像，“格格”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一不注意杏儿家的鹅跑丢了一只，杏儿急得哭了起来。看到杏儿那样伤心，二楞将自己家的一只小鹅给剪了尾尖，悄悄赶到杏儿家的几只鹅里面，告诉杏儿说，小鹅找到了。杏儿睁开眼，一数果然不少，这才破涕为笑。二楞回家少不了挨父母一顿责骂。 上村小的时候，三个人同在一个班。上学的路上，欢歌笑语，打打闹闹，尤其是杏儿银铃般的声音能传出很远。放学后三个人在一块做作业，玩游戏，庄上大人都说，这三个孩子前生有缘。杏儿和金锁的学习成绩很好，二楞憨些，但有两位朋友的帮助，毕业、升学都还顺利。就这样冬去春来，十几个寒暑，他们都读到了高三，面临人生跨越的关键阶段。这些年学校、老师和同学换了又换，但他们仨友谊始终没有变，周末和节假日他们也常在苦楝树下放松心情，畅谈理想，苦楝树见证了他们成长的点点滴滴。 十六、七岁的年纪，处在青春期的成熟阶段，孩子们的身心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杏儿已出落成大姑娘，是男同学眼中的女神，戏称她“三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对醉死人的小酒窝，还有一副窈窕的好身段。金锁长成俊朗的小伙子，二楞则有一副肌肉男的好体魄。金锁和二楞嘴上不说，但心底也对杏儿非常喜欢，女孩子心细，也感觉了到了金锁和二楞看自己时异样的目光。她告诫自己，在高考的冲刺阶段，任何的杂念都是前行的漩涡，一旦卷进去，对自己，对金锁和二楞都是不负责的行为。她用自己的冷静与平淡回应金锁和二楞的热切，慢慢地使他们静下心来，去全力迎接人生的第一次挑战。高三下学期刚开学，杏儿在南方做工的父亲，在工地摔折了股骨，急需家人帮助照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晴天霹雳，让杏儿猝不及防。如山的父爱，沉重的责任，让她只能选择放弃高考，去南方照顾父亲。临行的那天，金锁、二楞还有其他要好的同学去车站为杏儿送行。杏儿忍住泪水和不舍，鼓励同学们努力学习，特别叮嘱金锁和二楞，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梦想，我会在遥远的地方为你们祝福。金锁说：“你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你也不能放弃。”二楞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杏儿的肩膀。 当年，金锁不负众望，考入省重点大学。二楞虽然落榜，但他不甘于平凡的生活，年底应征入伍，去到西藏，在解放军这个大熔炉里锤炼自己。这期间，杏儿和两位哥哥常有书信来往，他们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情感之类的话题，但都会在信封上绘上二朵绽放的苦楝花。花虽无色，情逾弥深，无尽的思恋都凝在仿佛散发着幽香的苦楝花中。 从杏儿的内心说，两位哥哥都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要让她选择一个，伤害另一个，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所以杏儿给金锁和二楞写信，总是希望他们学习进步，工作顺利，早日建功立业，儿女情长的话几乎没有。因为她只能将感情深藏心底。同时也暗下决心，待父亲康复后，认真复习，备战来年高考。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杏儿考入师专，金锁和二楞都为杏儿高兴，他们约定在杏儿毕业后，一起回老家，在苦楝树下，回忆难忘的童年，畅想今后的人生，他们要做一生的知音和朋友。 世事难料，命运多舛，在杏儿即将毕业的前夕，传来了二楞在边境巡逻时，遭遇雪崩光荣牺牲的消息。在惊闻噩耗的那一刻，杏儿觉得仿佛时间停止了，思想也停止了，那一夜满脑子都是二楞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第二天，她接到金锁的电话，约定假期时回老家，去看望二楞的父母亲。 夏天，他们回到了家乡，在二楞家俩人给他父母跪下了：“二楞走了，今后我们都是你们的孩子”。二楞的父亲老泪纵横，从屋里拿出两封信，对杏儿和金锁说，这是二楞去年探亲时写下的，让我一定要当面交给你们，并且嘱咐要到儿时经常去的苦楝树下拆看。金锁和杏儿不知二塄为什么要这么做，俩人按照二楞意愿来到苦楝树下，见树思人，信未拆开，泪先涌了出来。金锁稳住情绪拆开了手中的信，信纸上画了一朵大大的苦楝花，下面只有一行字：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落款：深爱你们的朋友——二楞。杏儿手中信的内容与金锁的一模一样。俩人被二楞的襟怀深深震撼了，也更加理解了他内心深处真正的大爱。杏儿觉得特别伤心，她将这么多年暗藏心底的情愫、压抑和不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