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荷塘——作者 董功

小园荷塘  作者 董功 荷韵 夜渐深。 “海岛冰轮初转腾......乾坤分外明.....”一句句美妙的京剧唱腔，从小园东侧 湖心岛顶小亭中 飘洒而来。我不由得十分惊异。小小县城，谁竟有如此精绝的唱功？ 小塘中新植的荷，也和我一样，沐浴在清澈的月光下，静静地倾听着这优美的旋律。春已盛，湖水也一天天温暖起来。荷叶，也一天天长大。圆圆地，平平地铺展在水面上。那婉转的腔调，时而急促，时而轻缓，时而高亢，时而温情，划破月光，越过水面，绕过稍显密集的荷枝，像醇香绵厚的美酒一样倾进我的耳朵、我的身体。 我不禁沉醉，沉醉在这明月的、无风的、溢满音符和韵律的夜里。 小园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这片荷是什么时候栽种的？也许我没有记错：十八年前，我刚刚从某一处乡村来到这座小城。求得了这里的一位姑娘做我的妻子。从此，这座小城，就成了我的家。小园，便成了我们的“后花园”。 小城，并不依山傍水，也不沿海沿滩。但她从不放弃追求美丽和文明。这座小园，是小城的第二座公园，名为植物园。园内遍植绿植，挖小湖，造小山，曲径弯弯，处处通幽，成为市民们休闲娱乐，提升生活品质的好去处。 只要得空，我便每日趁人群渐渐稀疏的时候，来探寻她的美丽。 我远远地坐在最不被发现的角落里，屏住呼吸，静静地享受着天与地、素不相识的人、翠绿的荷，带给我的宁静与感动。 夜，果然是有色的，别致而韵味十足。 ​ 荷音 风雨欲来，荷叶沙沙。 和所有生物一样，夏天的荷，是最为茂盛的。经过数年生长，宽大的荷叶，早已从水面腾空而起，伸展在半空，支起一片片倒置的伞，呵护着水中的鱼儿们。 荷花也盛开了。每一朵荷花，都骄傲地抬着头，向太阳绽开着自己的笑脸。她们羞涩地微笑着，紧闭着自己的花瓣，迟迟不肯敞开心扉；也有笑得太久而掉落一两瓣的，却向世间献出自己的最珍贵——那绿色的莲蓬，微弯着脖颈，无声地，好奇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宁静，却被一串隐约的，忽高忽低的哭泣打断。 是谁？哦，是一位女子！她正独自蹲坐在连接荷塘与小岛彩虹桥上，独自伤心呢。 如今，很少有人哭泣了。每个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奔着生活，哪里还有时间和力气哭泣！植物园四周，已经从荒野变成了繁华的都市圈。人们以加速度从四面八方、或远或近的地方时而聚拢来，时而又四散奔去，为了自己或大或小的梦想，为自己、也为他人忙碌着。每个人都攒足了气力，向着心中的远方跋涉而行。 荷，也跟着这城市的扩展，一点点扩大着自己的领地。她虽看上去柔弱、安静，却异常坚定、坚韧。她坚定地面对风雨摧折，抗击着霜雪的侵袭，将根茎深深地扎入水下的污泥之中，静静地等待生长开花的机会。 此刻，荷，竟也丝丝颤抖，呜呜咽咽地，随着她一起暗暗哭泣。 我有些担心，悄悄靠近过去，以便在她自寻不测时及时救助。 然而，她的手机突然闪烁起来，微信语音。女子止住了哭声，理了理发梢，稍稍犹豫后，食指轻按，接通电话。 “妈妈这就回去了，听话......”声音甜美而柔和。 刚刚挂断，又一个语音请求打来。 “老公，四个老人、两个孩子，都好着呢，放心！你在外也要好好的！”话音坚决而平静。 她挂掉电话，取出纸巾，将脸颊认真擦洗了几遍，昂起头来，向园外闪烁的霓虹快步决然而去。 荷塘，又安静了下来。 ​ 荷离 一阵大风，一场急雨。骤然而来，倏然而去。 夕阳，也趁着这最后的机会露了一面，便急急地坠下山去。 花瓣散落，在叶面，在水中，在岸上，在远处步道..... 终究是离散了。 世间一切，哪里会有永恒的聚？终归是要离散的。即便坚硬如磐石，不也会化成粉尘，随大风、急雨飘入宇宙、遁入大海吗？ 我与父亲也离散了，他走得突然而决绝。 那年那日，秋风已冷。他再三要求我，带他到这片荷塘。 他默默地，望向安静的荷塘。满塘破败，生机全无。只剩下寥寥几支灰褐色的莲蓬，倔强的站立着。教过几年书的父亲，自言自语：“荷生在低处，却有高德。” 此后，便不说话。 这，是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四季轮回，周而复始。离去也许意味着另一种重逢。 所以，不应害怕别离。 ​ 荷望 2020年，终将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特别的痕迹。 新冠肺炎疫情，让我们惊慌，让我们奋起，又让我们反思，让我们以新的希望，开辟一条新的前行之路。 疫情，也得以让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以英雄的姿态，站在看不到对手的最前线。时护士、高医生，无数白衣天使逆行武汉；张书记，王警官，无数基层工作者奔跑在乡村、小区的防疫卡点；刘老师，魏同学，无数老师和学生在电脑和手机面前上着视频课...... 和所有的灾难一样，疫情终归会过去。 植物园终于重新开园了！ 我和心心念念的小园荷塘，终于又重逢了。 荷，似乎并没有受到疫情的影响。相反，没有人们的打扰，她们却生得极茂盛，却比以往更加安静。 看四周无人，我也想练一练嗓子，唱一段刚刚学来的《锁麟囊》：“春秋亭外风雨暴......” 然而，刚要开口，却猛地见到，湖心岛，小亭，长椅，一位捧着书本的男生，正在朗声阅读：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我只得紧紧闭住了口，决定不打扰他的学习。 然而，小岛下面，却又传来一串女生诵读。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嚯！难道，他们来这里偷偷约会？！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哑然。 那边，俩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夜色之下，密语虽低，却传得远。我断断续续地听到， “......一起......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