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爱吧，就像每次都是初恋一样

初茫/叫做 我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慢条斯理地透露出这个八卦。 “关我什么事。” 子兰面不改色，端起咖啡慢慢抿了一口，但她腰身绷得笔直，这说明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小J明爱暗恋子兰好长时间了，圈子里人人皆知，就子兰自个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关你什么事？王子兰同学，你不着急我都替你急啦！这年头，男人也是很现实的，追不上姑娘立马就撤，转天儿去追别人的多的是。像小J这样实心眼，就想在你这歪脖子树上吊死的可不多。回头小J也跑了，你可别哭。” 子兰望着我的眼神很无辜：“可是我还能背得出大可从前的手机号码，我根本忘不掉。” 我无语凝噎。 01 大可和子兰曾经是一对模范恋人。 大可比子兰大四岁，子兰上大学的时候大可刚好大学毕业，年龄很相配。大可是学霸，子兰是艺术生，男才女貌完美互补。大可敦厚温和，子兰泼辣爽利，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相识五年，交往四年，他们两个人一直很稳定，稳定到全宿舍都认为子兰会是所有人里面最早结婚的，一毕业就结婚那种。 不仅如此，连他们的故事的开始都浪漫得不像真实。 02 他们是在子兰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认识的，那时大可20岁，子兰16岁。 那时候的大可在子兰眼里是发着光的。 这光倒不是来自于大可的颜值，事实上，大可基本没有颜值可言。据说他的初次亮相是这样的——身上是洗得发白的酱色T恤，裤腿像刚刚下田插过秧一般地往腿肚子上卷着，脚上趿着一双拖鞋，去大澡堂子会穿的那种。 可想而知，当时的子兰心里是崩溃的。 在见到大可之前，子兰对他早已有所耳闻。他出身低寒，家里只供得起他上了一个很破的高中，在那所学校低劣的教学质量和环境下，他却一举考取了全中国最好的大学。这在一个小城市足以成为一个励志传奇，也正是因为这样，子兰的妈妈才会千方百计想办法找来了这位传说中的才子来给子兰做家教。 子兰正当少女，虽然不满意被强行剥夺了暑假来补习那该死的数学，但心中对这个大学生哥哥的遐想总是有的。她偷偷看过的言情小说很多，其中不乏大学生兼职家教和高中女生纯纯的爱情故事。小说里描写的男主角一般都是白衣翩迁的少年，戴着眼镜斯文儒雅，笑起来温暖像阳光，反正，决计不会是大可这个样子的。 不管怎么样，母令不可违，课还是要补的。 从那一天开始，每天下午两点，大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子兰的书房里。面对子兰显而易见的怨气，大可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每天都笑嘻嘻的。 03 虽然第一印象不佳，但子兰就发现了大可的不同之处。 他博闻强识，能把那些枯燥无味的方程式解说得妙趣横生，讲起课来旁征博引口若悬河。他还很风趣，在子兰昏昏欲睡时，总能抛出一些个笑话来让她哈哈大笑，赶走瞌睡虫。他的性格跟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像，他的打扮看上像个呆板的土包子，但是实际上他开朗健谈，而且很会给人打鸡血，跟他聊完天的子兰总是觉得自己能量满满。 子兰跟他越来越熟，话也越来越多，每天都要侃上个好一会才开始上课。有一回，两人聊得意犹未尽准备开始上课，一抬眼看表才发现都已经到下课时间了。 子兰甚至都不再嫌弃他老农民似的打扮，子兰知道他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那么几件T恤已经穿了好些年。可他穿得再黯淡，也掩盖不住他散发出来的光芒。 一个暑假过完，子兰对他的称呼从老师变为了师父，这说明，他变成了一个对于子兰来说很特别的存在。 子兰第一次知道了崇拜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04 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在一起。 作为一个长子兰好几岁的成年人，大可是冷静而自持的。况且他家里条件不好，他没有也不应该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不过，他对子兰这个小徒弟是很关心的，那个时候他没有手机，就经常在室外的公用电话给子兰打电话，子兰总是缠着他说很久。北京的冬天很冷，常常打完一个电话，他全身都冻僵了。 他可能不知道，他的电话对那个时候的子兰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寄托。高三的子兰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朦胧而懵懂的第一次“恋爱”失败，第一次尝到失恋钻心噬骨般的痛苦；作为艺术生独自离开家全国各地参加艺术考试，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此同时，子兰的人际交往方面出了一点问题，正对自我产生着巨大的怀疑。 总之，那个时候的子兰一团混乱，正在经历着痛苦的成长的撕裂。在各种暗流的夹击下她感觉自己即将溺毙，而大可就像是是她的救命稻草。大可就像无边的黑暗中绽放出光芒万丈的灯塔，指引着子兰的方向，不断地告诉她，还有希望，一切都会好的。子兰只有死死地拽着他，才觉得自己不至于崩溃，不至于倒下。大可就是子兰勉强坚持着的最后一口气了。 而不久，大可的父亲意外去世，大可家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境况顿时更是雪上加霜。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即将大学毕业还没有定下工作的大可已经背负上了好些债务。正是青春年少，未来正要盛大铺开，大可就承受如此打击。在艰难的处境里，也只有子兰在大可的耳边一遍一遍地讲，没有关系，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刻，师父和徒儿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就不仅仅是聊得来的情谊了。 05 是子兰先告白的。 子兰上大学以后，情况好了起来。总算是顺利地进入了大学，考学的压力消失了，分到的宿舍几个女孩相见恨晚，很快就亲密了起来，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很多男孩在追求子兰，但子兰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大可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他还没毕业就被一家特别牛的企业定走，工作顺风顺水，也渐渐从父亲去世的悲痛中缓了过来，可是就是没有对子兰有半点表示。 子兰先沉不住气了，她想，难道我们还会不和对方在一起，选择别人吗？那还在等什么呢？ 子兰告白之后，大可拒绝了，他说子兰还小，自己又还背着许多外债，他并不想耽误子兰。 “等我两年，等我把债还清。” 子兰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激动得在夜晚的操场上打滚。 “你要我等多久，我都等，只要你不丢了我。” 她到现在都记得这对话。 大可到底是没让子兰等两年。真的爱了，又在乎一起面对这负债的两年吗？ 06 到这里，故事只是个开头，但后面的故事子兰从来不愿意讲。 我只知道，一起走过了四年之后，子兰大学毕业，大可也顺利地还掉了外债，并且创业成功，但他们却散了，终究是没有走到最后。 和那样一个人有过那样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纠葛之后，就好像烟花落幕，一切光影声响都消失了，世界归于寂静黑暗。她说，她在那场恋爱里，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时光不会倒流，青春也不会重来，而她，也无法再这样去爱一个人了。 “可是都已经过去两年了诶。”我说。 子兰笑了笑：“是啊，两年了。可是我对于和他的点点滴滴都记得，就和昨天一样鲜明。我想不起来我昨天的晚餐吃了什么，可是我却还能背得出他的手机号码。” “你说，你还能背他的手机号码这件事，有什么用？” 子兰愣了一下。 “1，他已经换手机号了，2，就算他没有换，你也永远不可能再打。所以，你还一直忘不掉，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并无卵用。” “是啊，没有什么用……”子兰自嘲地笑了笑。 “你就像下雨天背稻草，背负着过去，越来越重。既然人生总是要向前走的，你何不丢掉那些没有用的负重，重新开始呢？你眼睛里只看得到过去，是永远也没有办法看到前头风景的美好啊。” 这场对话是以子兰的沉默结束的，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只能干着急。不是没有劝过她，但这种事情是劝不好的，只能子兰自己想通。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子兰的消息，还是另一个朋友找我八卦，说：“你知道小J守得云开了吗？”我才知道子兰终于答应了和小J在一起试试。 后来，子兰给我打电话，她发现小J其实还不错。虽然他不是学霸，也不会高谈阔论，不能像灯塔指引子兰的人生，但他有他的温柔。在生活细节上被人体贴入微，似乎感觉也不赖。 换而言之，她决定接受小J了。 “我啊，就像守着一个过期罐头，心疼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保质期内吃掉它。其实身边还有很多没有过期的新鲜的罐头，我却看不到，不去理会。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新鲜罐头放久了，不也还是会过期吗，难道我要等这些罐头也统统过期，再来抱着它们再后悔一遍吗？我应该趁新鲜把没过期的给吃掉，不要让它们也过期了才对啊。那个过期了的，既然已经过期，有害健康，那还是丢掉吧。” 子兰终于想明白了，我很欣慰。 人生就像一段长长的旅程。在这条路上，幸运地遇上了，那就一起开心地结伴走一段。如果目的地相同，能相伴到最后自然欢喜，倘若目的地不同，那就在岔路口愉快地说再见吧，你总还会遇上别的人，碰巧和你要去的目的地一样。 过去的美好当然值得珍惜，但当它们塞满了你的行囊，你会累，会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不如放下吧，这样你才能用最好的状态走上新的旅途。 微笑吧，去迎接那个新遇见的人。 去爱吧，就当他是你的初恋那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