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更为年轻时,每一次听到他们说,每一次失恋都是一种成长时,我不否认,却也不完全赞同。那时,我想,或许多年后,我会笑着怀念你,我们还是朋友,到失恋那一刻,心灵所承受的悲伤,就像一个女人生孩子时所承受的痛苦一样,唯有时日,才能疗伤,才能让所有的骨头一一归位。直到现在,受过一些伤,看着伤口慢慢在内心或勉强愈合,或继续偏执,我都会想起他。尤其是在深夜失眠,或醉酒后,我都很想问问他,过得还好吗?
可惜,我们已经没了联系方式,当时,我任性地让他删掉我,他不肯。于是,我咬着牙删掉了他。他一定不知道,我后来曾在无数个夜晚痛哭,我藏在被子里,声音回响在喉咙里,这个世界上没人看到我的忧伤,第二天起来,我依然化了精致的妆,光鲜亮丽地去出差。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闺蜜开的一家墨西哥餐厅,或许那天的灯光过于旖旎,或许是那天我看上去格外轻松,他对我一见钟情,向来沉默的他说了很多,直到离开时,依然不舍。
分别后,他告诉我,他是个路痴,在地铁里迷路了,我赶紧打电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迷路了,我来帮你找到路。”
其实,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他也想见见我,以至于后来,他带着我在地铁里随意穿梭,我都会取笑他:“不是路痴吗?”
我记得那时,他珍惜每一次与我见面的机会,但北京这个城市那么大,从南城到北城,要穿越好几个小时,每次去相见的路上,我都觉得时光如此漫长,像几个世纪,几个朝代的更迭。其实,他不知道,早在一年前我就看过他的画和文,那时,我就在想,假如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该是多么幸福?所以,自从遇见了真实的他,我很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刻。他在乎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无意中说我很喜欢花,于是,我的办公桌前有半年时光,每个星期都有鲜花怒放,我曾告诉他,我喜欢诗歌,于是,他一直为我写诗,写了几百首。我把他写的每一首诗都抄了下来,所以,删掉他后,我并没有遗忘这段回忆,因为那诗里就藏着我们的爱情。
我确定,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爱一个人,我却不知道他是否也会这么想。我一直觉得他就像另外一个我,如此默契,如此沉默,即使身在深爱之中,也从不敢多承诺什么。因为我们的性格太像,无话不谈,心有灵犀,却太敏感。
依稀记得那年冬天是我在北京最冷的一年,他穿越了大半个北京城来看我,我却迟到了,他在地铁门口冻得跺脚,等了我半个小时,他没有说一句怨言,却兴高采烈地拿出昨夜拍的雪景给我看,说他拍了很久,只为给我看。我们牵着手一起跑到最近的那家咖啡店,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我再回忆起奔跑的那一刻,仍然觉得会心跳,我想那就是真正的爱吧!
我们常常去北京的Moma,也常常相约在国家图书馆看书。有一次,我站在他的背后看他看书,悄悄为他画了背影,由于太投入,他一个转身,把画撞坏了。还有一次,我们在moma看电影,他以为我依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其实我听见了他给我说的一些话:“晓艺,你往下和我在一起,我们好好地生活,好吗?”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然而,那句话就像对着我内心的空谷狂喊一样,一遍遍地问我的心,我继续装睡,却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有一天早晨,他特意跑到我们公司楼下,我赶紧走下来:“怎么了?”
“哎呀,我就是来看看你,请你吃个早点,我就得离开了。”
“到底怎么了?”
“我很怕失去你呢,我昨天晚上梦见你离开了我,我特意跑来看看你。”
“哎呀,明明微信就够了。”
“微信说不清楚的,我必须要见到你……”
那一刻,我觉得他就是我这辈子要嫁的人,于是,我问他:“既然你如此怕弄丢我,我们结婚,可以吗?”
未曾想,他的眼中却闪现了一丝迟疑,并没有回答我。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分手时,我才明白,那天他的父母来看他,他的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是一位高校老师,父母要求很严格,他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是找女朋友?那天早晨,母亲无意中看到了我的存在,便逼问他有关我的一切,他只好一一坦白,父母令他来与我分手,他跑了一路,哭了一路,在看到我那一刻,却又不忍心。
但当时的我,却不知道这个秘密,依然像个小女孩一样,始终不理解他内心的悲伤,也不明白,他为何越来越不愿意见我,约会时会迟到,他开始说自己很忙,要加班到很晚。我也预感到了一些不好的信息,那时我以为是他不再爱我,逃避我,所以,我也故意疏远他,只是心里很难过,想念冬天的那场雪,以及那个拍雪给我看的人。
他开始挑剔我:“你的牙齿不够白,你为什么不能像女孩那样去健身,去塑形,你要瘦到96斤,好不好?”
“我喜欢长卷发的女孩,对了,你要试着去穿高跟鞋。”
“你不是说要学钢琴,为我弹那首《I Do》吗?”
“你这样,我不敢带你去见父母的,你知道我的父母要求很严格的。”
……
我诚惶诚恐,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却依然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
最后一次见他,我们又来到了那家墨西哥餐厅,他就坐在我的对面:“此时的你,为什么不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你?你要说话,不要沉默,你让我很累,你有些歇斯底里……”
我默默地听完这些话,对他说:“我之所以带你来这里,是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么,也让我们在这里分别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他没有追过来。那时,我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一个决定,要把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去实现。于是,我特意拿出来一段时间休假,我特意跑去美白牙齿,做了红指甲,买了适合自己的裙装与高跟鞋,报了塑形班,重新进修了钢琴课……
有很多时候,我快撑不下去了,但我眼前会浮现他失望的表情,以及那些伤我的言语,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记得有一次,教练为我开肩,她用力挺猛的,一下子把我弄疼了,我顿时满脸眼泪,她说:“不好意思,你今天可以休息一下。”
“没事的,我要坚持到蜕变,我必须要这么做才能心安。”
其实那段时间,我并不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只要思维一停留,我就会想到他,那样会让我更难过,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那段失恋的时光,我只知道当我再次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那个瘦瘦的,牙齿白白的女孩,我的内心满是感动。若不是他的离开,我真的不知掉自己可以变成这样一个女孩,也可以留着长卷发,穿着女人味的裙装与高跟鞋,我真的以为自己是顽固性肥胖,并固执地认为腰部的肉是减不掉的,天真地以为写作的人就应该有些小驼背,而这一切固有的念头,都在失恋的这几个月被打碎了,因为,我在镜子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可以如此美丽,绽放。
我依然怀念他,每次想他的时候,我会前往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去看看,但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真的不知他散落在哪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一定比我幸福吧,或许父母挑选的儿媳会更适合他,更适合那个家。若是当年娶了我,任性而骄傲,又如何与他骄傲的父母相处呢?
每次出去做演讲,看到一些网页上对我的宣传,有人赞美我漂亮,有人说我有气质,我会一笑而过,内心闪现得最多的依然是他的眼神,他仿佛除了爱我,曾别无所求。
恋爱时,他并没有送给我过贵重的礼物,我们甚至没有亲密的合照,也没有说过格外多甜蜜的情话,能纪念这段爱情的就是他曾为我写的几百首诗歌,以及我为他画的画,还有他在我身上造成的改变,如同自然雨林,星际之河,然而,这改变,便是爱情最珍贵的纪念物。
谢谢你曾来到我的生命里,我从不觉得你是过客,也不相信那些有缘无分的鬼话,我依然爱着你,如同爱每一个早晨醒来的时刻,每一个夜晚入眠之际,我依然怀念你,如同狂风吹过山脉,生生不息。
谢谢你曾爱过我,我曾因那爱如此幸福、快乐,又曾因那爱,遇见了更好的我,如果恰好你能看到,并能听懂我的话,我希望你过着幸福无忧的生活,在风起日落时,在晨间奔跑时,在夜晚无眠时,在拥挤人群中,也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