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馍】作者//星辰 年,一元复始,年,又是喜庆团聚的节日,掺杂着人们对未来日子的期盼。过年蒸馍,对于生长在豫东的我来说更是熟悉的如数家珍。只有在过年才能吃上的白面膜,那些为蒸馍而忙碌的婶子大娘们的身影,还有那散发着酵子香的开花的馍,掉花的馍、、、像一幕幕幻灯片在记忆中回放。
我走进厨房,准备做饭,忽然,看到过年蒸的大馍,刚拿出没几天,风干成了开花石榴了。掰一口尝尝,正宗的酵子味,中间还散发着小麦粉的清香。
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正月吃掉馍花的馍的情景:过去农村,平时吃不上白面馍(小麦粉馍)
每到年跟儿,家家户户都要蒸一两锅馍。用一个大陶瓷盆发面,有时,人口多的,要用二个。因为腊月天冷,母亲和婶子、伯母总会提前找好面盆,计划好日子,你家腊月二十四蒸,她家腊月二十五蒸,大家互相帮忙。头天晚上用拌好的酵母发好面,盖上大锅盖,放在厨房。有时怕面不发,还在锅盖上面蒙盖一个小棉被,以增加面的温度。第二天,小孩子还在熟睡,大人就开始忙活了。发得像小土堆似的一大坨面,在这些村妇手中搓揉着,片刻工夫只见一个个馍坯像列队的土兵排在案几上。蒸好的白馒头当时不能吃,要在过年待完客人或走完亲戚后才能吃。到了正月初八九,竹篮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蒸馍,也不知转了多少人的手,反正又回来了。大人舍不得吃,给孩子留着。由于放的时间长,风干的馍用手一掰会掉馍屑,似一朵朵小白花,我们称之为掉馍花的馍。因为是孩子,吃时不小心会掉好多馍屑,大人总吵我们,吃的没掉的多。这时候,我总会听话地把馍捧在手里,以免馍屑掉在地上浪费了。
我们商丘这一帶习俗,把女孩叫做”蒸馍篮子“听老人讲是因为女孩出嫁后,正月初二回娘家要带礼品,而这盛礼品的篮子必放蒸好的白馍。若爷奶爹娘都在,除了篮子里放的外,还要专门做几个稍大一点的白馍,个头相当于平常蒸馍的一两倍,家庭条件好的人家,还在上面用面片捏成树叶造型,用刀背摁上叶脉,放上一颗大红枣以示对老人的孝敬。感恩父母爷奶养育自己二十载。
因此,大年初二那天,谁家女儿多,谁家的馍篮子多,谁收到的大白蒸馍就越多。在重男轻女的农村,也只有这天,人们才想到生女孩的好。
长大一点上学了,李绅的《悯农》记得最清楚的是后两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再看到白馍,眼前总浮现出母亲在田间汗滴禾下土的情景。于是,对它又多了一份虔诚。
记忆最深的一次,过年不久,大约正月初八九,我从馍篮子里偷偷摸出一个白馍,闻了闻,馋涎欲滴,放在手上,舍不得吃,从这个手递到那个手,又从那个手递到这个手。一不小心,馍掉到地上。我家的大黄狗叼起来就跑。我边哭边追,大黄狗边吃边跑,最后是追上了,馍也被狗吃完了。大黄狗挨几棍子打,而我为此郁闷几天。
有时候,白馍会一直放到正月十六开学,大清早,大人干活不顾得做饭,小孩子弄一个白馍放书包里,有时能吃一二天。有时会向其他孩子炫耀——看,我家能吃上白面馍。那个得意劲不逊于现在的孩子拥有小天才手表和酷炫平衡车。更为可笑的是由于书包里掉有馍渣,老鼠还会把书包咬成一个个小洞。
岁月流逝,时代变迁,生活日新月的变化。开花的馍再也不那么珍贵了,再也不那么受宠。超市里,一元钱能买两个大白馍。因为价格低廉,它在人们生活中变得无足轻重,小区的垃圾箱里,经常能见到整个的馍。再加上糕点店、快餐店鳞次栉比,爱美的女士为追求曼妙的身材,甚至不再吃它,代之以酸奶、果蔬。
给孩子讲这些,孩子说我土得掉渣,哎,长在蜜罐里的孩子又怎么懂得”嚼得菜根香”的内涵。当他们吃着脆皮炸鸡或奶油夹心蛋糕、热狗时,又怎能明白一个白蒸馍还有那么多故事。他们随手扔掉一个馍,就像扔掉一片没用的纸屑,认为不过是几角钱而已,眼睛都不眨一下。掉馍花的馍,它真实地记录了我苦难的童年,也正是因为它,我在那段暗淡的人生岁月才有美丽的希冀和期盼。
有时,苦难真是一本书,掉馍花的馍是我人生最难忘的教科书。在物资匮乏的最初它教我奋进——认真读书,走出乡村,走出贫困。而现在物质丰富了,品尝着可口的饭菜,看着应有尽有的果品糕点,我总会想起掉馍花的馍,它就在竹编篮筐里放着,像陈列着的玉石。而我,每到过年,总要存放几个用酵母蒸的大白馍,放到掉馍花的硬度,也不上锅蒸馏,闲暇时,用手小心翼翼地掰着放进嘴里品咂,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不是一种怪癖,而是一种情结。
“今天晚饭吃啥”?老公的话打断我的思绪,我一指盘子,“掉馍花的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