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建成《爷爷的藏书》伊犁河系列【4】

《爷爷的藏书》 作者/焦建成 朗读/斯琴塔娜 六十年代，我的老家察布查尔县七乡还有城墙围着。爷爷家的院子就坐落在高高的城墙下。傍晚时分，看门人把两根木杠子横插在城门的墙洞里，沿着街道喊几声防火防盗的号子，城里便归于沉静。此时，总有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点亮。戴着花镜的老人，凑在油灯下给孩子们绘声绘色地讲那远古的故事。 我爷爷有一个木头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破旧的书籍。有《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隋唐演义》等，这些书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手抄本。听爷爷讲，锡伯营迁到伊犁后，军人都守在边境的卡伦哨所，城堡里只剩老人妇女和孩子。亲人之间的交往都要靠书信往来，继而，开始抄写古典故事相互传阅排遣寂寞。久而久之，抄写古典书籍在锡伯营蔚然成风。 爷爷的手抄本破旧不堪。浆糊粘了又粘，补了又补，却视若珍宝。为了听爷爷讲故事，我经常站在门口，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爷爷斜眼瞥一下我，轻咳两声，从床下拖出他那个破旧的箱子，倒腾半天挑出一本书，手指蘸一下唾沫，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开始吟诵起来。 锡伯族的吟诵叫朱伦，是一种传统的诵读方式。平日里。爷爷和几个老人凑到城墙下闲聊，谈笑间，他便开始展示满腹经纶的才华。围观者越多越起劲儿。常常因一个细节就和老伙伴争论不休，甚至风卷残云的比划起来，身手矫健一如腾龙。直到对方高山仰止的屈尊崇拜才肯罢休。苍茫的生命经历镌刻在深深的皱褶中，眉目间闪烁着铿锵的光芒，那般帅气劲儿，让年轻人都面露愧色肃然相敬。偶尔，爷爷的讲述也会带着长长的叹息。悠远的深邃透过迷蒙的眼神，伴着伊犁河的波涛激起幽深的怀古之情。我从爷爷眼中认识了祖先，仿佛看见昔日的军人，踏遍万里荒漠浩荡而来……童年的彩色人生，便定格在烽烟迭起的历史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