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北北的衣橱 背景音乐:Carla Bruni - You Belong To Me下载链接:http://pan.baidu.com/s/1o69LeLc 下载密码:vxkw第57期-----------------------电台文稿欢迎收听「文案的回声」,我是柱哥。看周云蓬写的散文,一点没感觉到文艺青年身上的那股伤春悲秋之气,文章写得跟聊天似的,写小时候去看病,写坐火车走南闯北,他写自己在火车过道里睡着,上厕所的人从他身上跨来跨去,“活了半辈子,没想到头发也可以被人踩”。写逃票去投奔朋友,结果检票的列车员总是不来,让人在恐惧之中煎熬着,于是干脆找列车员聊天,烦到列车员看见他就躲“活学活用孙子兵法逃到长沙”。这都是在路上的经历,没有美妙华丽的修辞,也没扯什么春啊秋啊的感慨(gǎn kǎi),或者帮人提炼概括一定要升华灵魂的人生哲理。在他的散文里,有的全是生活里的场景,有窘迫,有逗趣,看得你哈哈大笑,却在笑过之后体味到背后的无奈和释然。一起欣赏周云蓬《绿皮火车》。火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就像雷鬼乐,让人身心放松,所以火车有可能治愈人的失眠症和抑郁症。我们小时候看的《铁道游击队》、《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卡桑德拉大桥》都是有关火车的故事。男孩们把钉子放在铁轨上,等火车开过,你就有了自己的小李飞刀。姑娘们期盼火车把自己送到遥远的地方,绝不嫁给邻居家的小二黑。我们敬畏这么个大铁盒子,能够如此凶猛、如此持久地奔跑下去。1我家在铁西区,铁西区是沈阳的工业中心。“铁西”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有个铁路桥在我们的东边。每次坐公共汽车路过那里,我都要踮起脚向桥上看,那里时常会有火车经过,那种力量和速度,以及它要去的远方,令一个孩子兴奋和恐惧。后来,我患上青光眼,妈妈带我去南方看病,那时从沈阳到上海需要两天一夜,感觉真是出远门。很多邻居都到我家来,让妈妈帮忙带上海的时髦衣服、泡泡糖、奶油饼干,很多小朋友甚至羡慕我说,他们也想有眼病,那样就可以去上海了。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在火车上,孩子的兴奋也就那么一会儿,接下来是疲惫、困倦,妈妈把她的座位空出来,这样我就有了小床,睡得昏天黑地的。那时不懂事,不知道妈妈这一夜是怎么熬过去的。快到长江的时候,妈妈把我叫起来,说前方就是南京长江大桥,在无数宣传画上看过,就是两毛钱人民币上那个雄伟的大家伙,我就要亲眼看到了。在夜里,过桥的时候黑咕隆咚,只看见一个个桥灯刷刷地闪向后方,想象着下面是又深又宽的江水,火车的声音空空洞洞,变得不那么霸道了。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当时想这桥该多长啊,一定是世界上最长的桥,就像我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沈阳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当然除了北京。2我十六岁了,是个失明七年的盲人,确切地说,我是个像张海迪一样残而不废的好少年。我可以拄着棍子满大街地走,能躲汽车过马路,进商店买东西。一天,我告诉妈妈我要去同学家住几天,然后偷偷买了去天津的火车票。那时我已经知道,沈阳只是个落后的工人村,远方还有成都、武汉、天津、北京。我乘坐的是从佳木斯开来的火车,因为是过路车,没座位。我坐在车厢连接的地方,想象着将要面临的大城市。我终于一个人面对世界了,拿出事先买好的啤酒和煮鸡蛋,喝上两口,于是世界就成我哥们儿了,和我在一起。坐在我旁边的是个老头,他咽着口水,说:“小伙子,能给我一口吗?”我把自己喝剩下的半瓶啤酒给了他。他说我看上去就不是个凡人,将来一定前程远大。我一高兴,又给了他两个煮鸡蛋。到天津,住在一家小旅馆里,一天两块钱。在街上走,听了满耳朵的天津话。接下来,坐了两小时的火车,到了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那时我是那么崇拜文化,一下火车就去了王府井书店,还没拆的那个。傍晚,去了陶然亭,因我刚听过收音机里播的《石评梅传》,想去拜祭一下这位遥远的才女。3爸爸说,你要想唱歌,就得向毛宁学习,争取上中央电视台,人家就是沈阳出来的。这时我已经在北京卖了一年的唱,攒了一书包的毛票,那是卖唱赚来的。我要去云南,确切地说是去大理。从北京到昆明,五十个小时的硬座……头十个小时,是对云南的憧憬,想象着那些地名,仿佛摩挲着口袋里一块块温润的玉石。十个小时后,这玉石也有点混浊了,怎么熬时间呢?我开始留意周围人的谈话。斜对面座位上在聊原子弹藏在哪里,还有三十八军、林。我听了一会儿,换个台,后面隔一排在现场传销,讲金钱、成功、人生的境界。再换一个,远处有个姑娘说着她即将见面的男朋友,好像在昆明教书,她买了一水桶的玫瑰花去看他。姑娘说得正陶醉呢,不想水桶漏了,淌了一车厢的水。二十个小时后,周围的声音都变远了,有点像喝醉酒的感觉,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某本小说,或者考自己,如前年的今天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然后加大难度,五年前,六年前,七年前……有时候,感觉自己某段时间消失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日子活了些什么内容。于是,精神头来了,慢慢地找线索,迂回着手挖脚刨,朝记忆的盲区匍匐前进。三十个小时后到贵州,困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放下矜持,躺在车厢过道上,歪着头蜷着腿,那真是安忍如大地。可是,推小车卖东西的人来了马上要爬起来,走了再躺下,还有上厕所的人从你身上跨来跨去……那时,我的头发已经留长,活了半辈子,没想到头发也可以被人踩。昆明的梅子酒太好喝了,小饭店太便宜了,我一放纵,几百块钱就花光了。接着到处找酒吧唱歌,未遂,再不走,真得要饭了。恰巧长沙有个朋友愿意收留我,我就买了一张到怀化的票。还有大半程的时候我只能逃票了。平生第一次犯法,非常紧张。车过怀化,票已经失效,怕来查票,可偏偏不来,就那么在想象中吓唬着你。后来,我想到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主动找到列车员,询问天气情况,问他几点了,问湖南有啥好玩的,问他喜欢啥音乐,问得列车员不耐烦,躲了我好几回,我终于活学活用“孙子兵法”逃到长沙。过了不久,我在另一次旅程中又撞上了法律。话说,我和一个朋友去泰安,我那朋友是个世界名著狂兼摇滚音乐迷。一路上,他和我讨论马尔克斯、鲍勃·迪伦(BobDylan)、荒诞派、存在主义,引得旁边的人侧目而视。我们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个便衣拦住我的朋友,说要搜查,不允许他下车。他们在车厢门口争执起来,我那朋友往站台上冲,警察往车厢上拉,后来又来了几个乘警,终于把他拉上了车。这时开车时间已经延误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火车把他拉走了。我被留在站台上,火车站的警察把我带到候车室。在我的行李里,他们发现了一个满是旋钮的陌生仪器,激动得声音都变了,问这是什么。我说这是吉他用的效果器,他们不信,于是我给他们现场讲解哪个钮是干什么的,还插上吉他来了一段,他们才不怀疑了。过了一会儿,火车上的乘警来电话,说调查过了,车厢里没人丢东西。问了问周围的乘客,我们在车上说了些什么,大家说,他们说的都是外国人的名字,没听懂。于是警察教育我:“尽管排除了你们是小偷的嫌疑,但是在公共场所高谈阔论胡说八道也是不对的,看你们态度挺好,这次就算了。”我那个朋友交了五十元罚款,到下一站才被赶下车。4北京是一个“大锅”,煮着众多外地来的艺术爱好者,煮得久了,就想跳出去凉快凉快。但“锅”外面荒凉贫瘠,没有稀奇古怪的同类交流,那就再跳回来。2001年,我被煮得快窒息了,就去了火车售票处,我问了很多地方都没票了,问到银川的时候窗口说有,就买了一张。大概是43次,北京开往嘉峪关的,够远够荒凉。上车后,发现人很少,到最后,可以躺在座位上睡觉。我在银川的光明广场上卖唱,赚得盘缠,继续向西,到兰州,在西北师大卖唱,遇到一个有同性恋倾向的小伙子,他主动帮我订房间,花钱请路边的孩子为我擦皮鞋,请我吃菠萝炒饭,后发现我非同道中人,又突然消失了。坐火车来到西宁。半夜了,西宁火车站候车室空空荡荡,我正盘算着下一步去哪里,一个姑娘在我旁边坐下,很有方向性地叹着气,我心里窃喜,莫非传说已久的艳遇来了?那时,火车上总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在长途列车上,某姑娘坐在你旁边,她困极了,就下意识地靠在你肩膀上睡着了,你虽然也困,但为了陌生的姑娘能睡好,一天一夜保持坐姿纹丝不动,等姑娘醒了,马上决定嫁给你。回到我的现实里,我问她是否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吗。她说她在西宁打工,老板拖欠工资,现在身无分文,要回家。我连忙拿出卖唱时别人塞到我包里的饼干、面包,与她分享。第二天,我们坐上了去青海湖的火车。车上已经能见到念着经的人,海拔越来越高,几乎感觉不到身后那个“大锅”的温度了。我们在哈尔盖下了车。哈尔盖火车站旁边,只有一个饭店、一个旅馆,还有一个小邮局。吃饭的时候,我喝了两杯青稞酒壮胆,问她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她说,她有男友了,在兰州上大学。她问我约她来青海湖是否就是为了让她做我的女朋友,我在心里点了点头,嘴上说不是。晚上,我们住进了那个小旅馆的一个双人间,门在里面不能反锁,得用桌子顶上。半夜,有喝醉的人敲房,我担心得一夜睡不着,以为住进了黑店。早起,她说,既然你都把话说明了,两人再一起走就太尴尬了。她也怕对不起自己的男友。我说,你要去哪?她说想回兰州。哈尔盖只有两个方向的火车,她去兰州,那我就只好去格尔木了。我们买了票,我先上车,我想最后拥抱她一下,说些祝福的话,但上车时,人很挤,她一把把我推上车,车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格尔木,那是通往西藏的路,车厢里,有更多的人在转经。酥油茶的味道,陌生的站名,晚上车里很冷,外面是火星一样的茫茫盐湖,我感到透骨的孤单。后悔,干吗偏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就一路说说话不也很幸福吗?到了格尔木,中国的铁路到头了。再向前,是几天几夜的长途汽车,是牦牛的道路、大雪山、那曲草原……这时,我又想念起那个遥远的“大锅”了,它是温暖的,可以肌肤相亲的,世俗的,有着人间的烟火。感谢收听本期的文案的回声,这里是写给非广告人的广告常识唯一声音栏目,更多声音请关注公众微信号adernous,请记住,写给非广告人的广告常识,用2年陪你走过10000个小时。我是柱哥,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