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曼花溪

母亲的曼花溪

2016-09-17    10'46''

主播: 和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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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母亲的曼花溪(散文) □​ 李云迪 母亲八十八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的时候,独居在城市的一隅。后来腿脚不太方便了,就轮流到我们兄妹家中居住。母亲是个忍不住欢乐,也掩不住忧愁的人。对于一个耄耋老人,母亲对生活没有过多要求,只要吃的软、住的暖就满足了。日常时光陪伴她的就是电视。耳朵已经背了,耳廓里就丢失了世间的嘈杂。寂寞是老人的最大隐疼。我看到她时常站在窗口,痴痴地望着外面的景物,那眼光是悠远的。铁青的天色让人窒息,天空飘过一朵又一朵叹息的白云,就想着那曾经的好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呢? 很多年前,我在二姨家看到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满月的我被她抱在怀里,照片上留有曼花溪照相馆的字样。一个静谧的瞬间,年青漂亮的母亲洋溢着朝气,一脸幸福地抱着自己的儿子,行走在长长的土路上,把我和她都留在时间的夹缝里。母亲的微笑永远都像向日葵似的灿烂。我多想拉住时光回到那一天,好好看看那时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小街上走的都是些什么人。我的那些亲人,他们都是什么样的表情,我降生的那个座落在曼花溪边的那个村庄,又是怎样的景像。那天上飘着骆驼祥的云彩,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潮湿。 对于一个和世纪并肩行走的老人,母亲的记忆是惊人的。她清晰地记着过去的每一件事情。她现在不是生活在当下,而是生活在过去。母亲常常讲起曼花溪的故事。那条小溪是清澈的,是唱着歌流淌着的。小溪常常载着花瓣匆匆地流向远方。杏花开了小溪是粉色的,金达莱开了就是紫色的。秋天红叶飘落下来,小溪就变成了红色的。雪花开了小溪就变成了白色的,冬天的小溪被严寒凝固了,快乐仿佛也开始冬眠。姥爷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耕种水田,经营果树。到了冬天,忙完了一年的农事他就走村串乡去捣腾点小生意。他常常会收来旧钟表然后去换自行车,又用自行车去换缝纫机,就像生活中的魔术师似的,他很善良,常接济生活困难的乡亲。如今,只有他留在了曼花溪边,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守望着曼花溪,每天可都在听曼花溪歌唱,而他的亲人都远离了家乡,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母亲决心摆脱寂寞去老年福利院去待上一段时光。我们去老年公寓订个阳光充足的房间。从那窗口望出去,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断视线,阳光像果树上成熟的果子似的随时都会落在院子里。这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老人,她的曼花溪的故事就有了新的听众,她每天都重复着她的曼花溪的故事。她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外面的五花山的故事,老人在一起就像一群孩子似的,快乐装在脸上,不快也装在脸上。 我去看她,她在生气。原来是她养的花放在门前被同寓的老人拿走了。母亲去认,那个老人硬说是她的。那个老人小脑已经萎缩,每天的记忆像落叶似的丢失。老人已经不辩事理了。我们去市场买了两盆回来,哄母亲说那个老人已经把花送回,她才安静下来。我们去为她换口假牙,连续调整几次都不满意,偏说是牙医工作不尽责,我们满脸堆着笑,这边哄着母亲,那边哄着牙医,谁都不能得罪,直到她满意。看着她像孩子似的微笑又回到脸上,又兴致勃勃地讲起曼花溪的故事,快乐小鸟又飞了回来。 母亲最要好的寓友因重病转到了医院,让母亲格外惦记起来,每次我们去看她时她都要问那个寓友的病情,其实那个寓友只住了一个月院后就病逝了。我们不忍告诉她实情,每次去都瞒着她。那一日,我领着她出外春游,正是一树一树杏花开的季节。我领着步履蹒跚的母亲,就像领着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行走在长长的土路上。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在二姨家看到的那张泛黄的照片,岁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母亲曾发誓,就是用膝盖行走,也要回到故乡。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迈出这个城市的门槛了。好日子仿佛是从指尖漏出去的水,怎么也掬不住。母亲坐在遥远的岸边,看过去的岁月,那缕缕的往事,像起伏的山峦,我知道了母亲的忧伤来自哪里,母亲的快乐来自哪里。 世事驳杂,奢望已淡然于岁月,日子却是新的。母亲每天还在讲着曼花溪的故事。母亲的故事似乎永远都不会老。我知道只要母亲的故事没有讲完,幸福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就会永远拥有一个美妙的童年,不管我多大年纪,只要母亲陪伴在身边,我就永远会是个孩子。 啊,母亲的曼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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