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陌生人

让我把回忆结成冰 文/顾刀刀 那天我去了一个寺庙，门口有一个投硬币的许愿铜炉。 第一个愿望我给了他。 尽管我知道他以后是好是坏都将与我无关，但我爱他，我希望他能过得平安幸福，哪怕平安不是与我，幸福不是与我。 我跟顾先生分手了。 我是被甩的那一方。 三年异地恋，一句话的时间，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我多希望当时是我听错了，我多希望他在说完那句分手以后马上又接着说一句:傻瓜你又被我骗了。 但是他没有，他靠在椅子上，语气疲惫的对我说:这样的感情真的好累，分手吧，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轻松点。 然后他起身走了，路过我的座位时，他步子放慢了一些，转头看了我一眼，却终究没有留下，悄然离去。 我呆愣在座位上，不敢回头看他的背影。 面前热气腾腾的海底捞熏得我眼睛发酸。 他喜欢吃辣，每次吃海底捞都要点猛辣，我当初还特别诧异为什么他一个上海人这么能吃辣，这让作为湖南人却半点辣都不能吃的我简直是无地自容。 以前我都是看着他吃，但今天我破天荒的把那盆猛辣的海底捞全吃光了，真是辣，辣得我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路过的服务生看到我被辣得狂哭不止，善意的问我，要来杯冰水吗？ 我不好意思的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想说声谢谢，却发现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好点了点头。 那天我基本把我所能流的眼泪都流光了，脸上崩得发紧，也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没喝酒却头晕目眩。 我靠在公交站牌上，掏出手机想给顾先生打电话。 翻到号码却按不下拨通键，突然冷笑着自言自语道:累个屁啊，骗傻子呢，我都没喊累，你累什么，这借口找得真俗，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不爱我了就直说呗，我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我知道我长得没有多好看，能力也不及你，我待的城市离你这么远，一星期都见不到几次，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优秀的人，要是你爱上别人，那也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做好异地恋的准备当初却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因为你一句话就付诸东流。 我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眼泪滴在我手上刺进骨子里，原来我所有的坚强都是假装，一想到以后我们以后便成了陌路人，我的心，就疼得不能呼吸。 在回去的车上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来找他的情形。 三年前的大冬天，非常冷的天，我穿着顾先生寄给我的旗袍，外面套一件米老鼠的厚外套，脖子上缠着一根红色围巾，戴着一顶雷锋帽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那副打扮相当吸引人眼球，以至于在拥挤不堪的火车站出口，顾先生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你居然真的来了！ 我一边哆嗦着一边扒了外套，对他说:是，我来了，还是穿着你妈妈的旗袍来的，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他笑着骂了我一句:傻瓜。然后赶紧帮我把外套穿上了。 我不满的说，你们上海真冷，我都快成冻肉了……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把我抱入了怀里。 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那这样还冷吗？ 那个拥抱，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温暖的拥抱。 以至于我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每次发生不愉快的事，只要想起那个拥抱都能把情绪压下去，也是我这些年能坚持下去的动力。我曾以为，那个温暖的怀抱会是我下半生遮风避雨的港湾，没想到，终究不是我的。 跟顾先生分手的第二十五天，在家闷了快一个月的我被一个朋友拉出来喝酒，喝着喝着，她突然给我看起面相来，那神情活像天桥底下二十一个，摆摊算命老大妈。 “哎呀，你这个额头，很不错啊，官相！没去做官真是可惜了……哎呦，你这眼睛下面还有卧蚕呢，不错，以后子女兴旺啊。” 我冲她翻了个白眼，说“我未来老公都飞了，还兴旺个屁啊。” 她不满的瘪了瘪嘴，看着我的嘴唇，摇了摇头。 “上嘴唇主情，下嘴唇主欲，你上嘴唇比下嘴唇厚，注定是一个深陷在感情世界无法自拔的人哪。” 听到她这句话，我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对感情，我向来认真，特别是对顾先生，几乎投入了我所有的心血，没想到最后，依然换不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和他的相识缘于他在豆瓣上发表的一篇游记，写稻城亚丁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潇洒与随性，让我想起了令狐冲，那股子气质相当迷人，看完以后我立即给他留了言，之后一来二去的我们便相熟了，再一来二去的，我们就顺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即使是异地恋。 我在长沙，他在上海，为了能把双休日的时间空出来不用被老总叫去公司加班，我每天主动留下来加班加点提前做完所有工作，遇上他工作忙的时候，甚至都只能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又匆匆分别。 哪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少得可怜，我都依然乐此不疲。 也曾想过辞职去上海工作，但我在这里辛苦打拼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确实放不下。 有时候辞职信都写好了，最后又扔进了垃圾桶。 也有想过让他辞职来长沙，不过这说出来都像是一个笑话，长沙和上海，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我这么要求他的话，无疑是在毁他的大好前程，所以我至始至终都没跟他提过。 所以两年下来，火车票都积了满满一盒。 不止这些，包括这些年我们在一起时所用过的购物券，电影票，话费单，甚至是他在等餐时随手在餐巾纸上画的涂鸦……我都一一收好放在了盒子里，而这些东西在我们分手后，竟成了我痛苦的来源，每每打开盒子，我都要抑制不住的哭上一整夜。 想扔掉，又舍不得，毕竟这盒东西，是我三年的青春，三年的回忆，是我三年所付出的心血。 那天我去了一个寺庙，门口有一个投硬币的许愿铜炉。 第一个愿望我给了他。 尽管我知道他以后是好是坏都将与我无关，但我爱他，我希望他能过得平安幸福，哪怕平安不是与我，幸福不是与我。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当时我的心里突然好想让菩萨给我一个答案，这三年，他有没有爱过我，他答应与我在一起，究竟只是因为我千里迢迢来找他让他觉得感动，还是真的被我吸引而爱上了我。 我一直在心里想，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结果。 分手后，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单独去看了一场电影。 匆匆那年。 全片我只记住了陈寻在人行道上对方茴说的:你可以说我对不起你，但你千万别说我没对这段感情做过努力。 忽然的，对于那个问题，我有了自己的答案。 是的，顾先生，不管你爱没爱过我，对这段感情，我都付出过巨大的努力，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没有亏欠这段感情，如果你爱过我，那这三年也不算白费，如果你没有爱过我，假以时日，如果再见面，我依然能昂首挺胸的与你对视，而你，才会是那个愧疚到无以复加的人。 我将匆匆那年的电影票放进了那个盒子。 第二天早晨，我去楼下把长发剪成了三年前的齐耳短发，抱着那个盒子爬到了岳麓山顶，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挖了个洞，将盒子埋了进去。 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不会打开那个盒子，不会记得里面的故事，我与顾先生的所有故事，都化成了这个小坟冢， 这里会长满野草，草生草死，一轮又一轮，一切都将恢复平静。 万物荣枯，从来不由事物本生做主。 生死别离，佛说在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