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就是母亲在的地方
白文田
我的故乡在济南市钢城区。1993年底,我响应祖国号召从军远征,离开了故乡。
我是带着故乡记忆的底板离开的,民风淳朴,山清水秀。山楂树漫山遍野,银山山脉绵延起伏,矗立在村庄对面。沟壑涧,泉水清清。西南洼、枣林子,麦田如海。这一幅幅阡陌纵横、浑然天成的乡村图景,让我无不怀念与惊喜。
过去这些曾经让我熟悉到有点腻味的景象,如今却成为孤寂夜里最温暖的安慰。一段段在村庄里、田野间,丢失遗忘的时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不可自控地回味咀嚼起来,回味薄暮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咀嚼拿起煎饼想起娘的幸福时光。
随着调动、转业,在莱城安家后,三十分钟的车程距离足以让我欣慰地告别西藏、新疆那遥远、可望不可即的思家之情,心灵上,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归宿。
每当我回去,熟稔地掏出钥匙开动大门时,母亲的耳朵就像安上了听诊器一般,听着声响就知道是她的三儿子回来了,还没等我喊出娘的时候,她便亲昵地唤出了我的乳名,声音是那么美丽、动听。如果说,人世间还有一种声音最动听的话,那就是来自母亲的呼唤。若是晚上回去,她会迅速拉亮床头的灯,把温暖第一时间传递给我。那一刻,念家、想娘的心情瞬间获释。心,仿佛被注入了麻醉剂,再也融不进任何东西,只有轻松、坦然和心无旁骛。
有的时候,只是开车奔波一个来回,充其量也就是到家里站一站,喊一声娘,看一眼母亲安然的样子就得返回。就这,我心里也能踏实好几天,但最多撑不过一个星期,我就又憋不住相思跑回家了。虽然是那么匆匆,但我感觉那是一种幸福!
那时候的故乡让我抬眼相望,触手可得,风轻云淡,可依可亲!
不知何时,我再也找不到往返、奔波于故乡的道路上,那种心怀迫切、急匆匆去看望母亲的心情了,故乡变得越来越遥远。
也许是母亲的故去,带走了我所有的情感与相思。以至于过年,我都不曾回去。要知道那是亲吻故乡、寻找记忆的最好时节,但我选择了旅行,选择了逃离,选择了一次次心灵上的逃避。因为只有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才会临时淡忘失去母亲的痛苦。不再因为想娘而把内心搅腾得支离破碎!母亲说过:“过些年,殁了我,你回来的就少了,即便从家门口(母亲指附近)走,也不必刻意回来了。”我真佩服母亲的眼光,她洞察世事的能力,总是那么明朗、准确。好像,一眼看透了人间所有的冷暖与炎凉!
果不其然,自母亲走后,我再穿梭于故乡附近的大道时,没有了往日那种只要路过,说什么也得回去站一站、看一眼的急切心情,平静地开着车与故乡擦肩而过。心底泛起的涟漪只有自己知道莱钢大道西边,那望得见的村庄,就是我的故乡,我的老家,我的亲娘!
今年年三十下午,我独自来到了彩虹桥畔,欣喜地遇见了一位泳友。彼此惊讶过后,不约而同问道:“人家都回去过年了,怎么你今天没回老家呢?”他一脸愁容,直言说道:“父母都不在了,老家成了空壳,即便回去,也寻不见娘在时那种感觉了。”这句话直击我的心窝,捅到了彼此最柔软的地方,摇拽着我们不能自控的泪水潸潸落下、、、。
一个失去母亲的游子,何处寻找人间的温暖与疼爱呢?我们问花花不语,问山山无言。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是谁这样悲凉而睿智地看待抑或看破了红尘?
抹不去的乡愁,回不去的故乡。此刻,在我的胸间相互交织、碰撞,翻腾。犹如这眼前的河水,被风浪掀起了无数浪花拍打在岸边,也拍打着我如麻的思绪。
故乡远去了吗?没有,但我的心灵已经无法抵达了。
注:2019年8月20日发表于党媒《济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