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腔》碑林路人

假如你没有去过黄土高坡，那你一定不知道这厚重的黄土塬，深埋了多少个朝代的故事和历史的云烟。假如你没有听过华阴老腔，那你一定不知道这苍苍茫茫的黄土坡上，竟有着如此慷慨激昂、气势磅礴的一声声吼唱。是的，那老腔不是说出来，不是唱出来，也不是念出来的，它是西北人用生命的底蕴，用全身的热血吼出来的。 你看，田间地头，麦场垅畔，村舍树下，一条木头长凳，两把包了浆的月琴板胡，还有那已说不出年代的勾锣大鼓和陈旧的铙钹（nao bo)二胡，一群人忽啦啦的就围在了一起。他们穿着日常劳作的粗布褂子，拿着旱烟袋、木头小凳和正在干着农活的工具就走到了舞台上。他们用最朴实的唱腔，还原着千百年来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各种神奇的传说。这哪里是舞台，这分明就是一个古老的战场，是一个演绎过千军万马争夺疆土，演绎过无数朝代《出五关》《取西川》《定军山》的热热闹闹的土地。 你听，万籁俱寂的田野里，突然就吼出了风鸣马萧的长音，空阔辽远的土地，顷刻间就浸润了两千年悲壮的神韵。这不是唱出来的声音，而是从血脉里蓬勃而出的激情。这是来自关中大地，来自黄土塬的最热烈的呐喊。它的每一声唱词都宣泄着黄土地的悲情，它的每一段快板都是摄人心魄的无法抗拒的旋律。这是来自黄土深处的穿越了千年的声音，它摒弃了浮世的喧嚣与繁华。这是延续了一代又一代，祖祖辈辈不曾遗忘的腔调，勾起了你对生养自己的那一片土地的原始的眷恋。 父亲的父亲曾吼着这样的老腔，收获了一茬又一茬的庄稼，母亲的母亲曾听着这样的老腔，哺育了一代又一代黄土塬的孩子。这是我祖先留下的歌谣啊，是一代代农人们唱给大自然的最雄浑苍劲的歌谣。 天地苍茫，夕阳西下，当这些老农们又拿出了这敲敲打打的家当时，暖暖的阳光已洒满了田间农舍，他们又要放开自己粗粝粝的喉嗓了。这广袤的黄土塬就是最辽阔的舞台，天地为幕，高山为景，还需要什么舞美灯效，还需要什么人群捧场，这世间万物，这山川流水都是最好的观众，这千回百转，这铿锵有力的嘶吼就是涤荡神魂的天乐。 一声声斑驳的唱腔，就沙哑着喉咙吼起来了，不需要掌声，不需要鲜花，你看，这排山倒海的力量已将世界唤醒，你听，这震撼人心的声音已点燃了万千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