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私奔
文/杜璟华
年初,办了一张公园月票,心里美得不得了,仿佛月票后面印着的那二十几个公园,都变成我家后花园,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去。年初到现在,一百元的月票,早就赚回来,一同赚回来的还有公园里各色的景致,以及脚下那段美好时光。
以前,常得意地跟外地朋友说,天安门是我家后院子。真的呢。小时住在珠市口附近,离前门一站地。很多个夏日的晚上,约上几个小伙伴,从珠市口到前门,大家说说笑笑地,就把那段路走完了。到天安门广场上转上一圈,累了就在广场地砖上一坐,歇够了再回家。后来搬离了那里,但周末会回去,看望爷爷奶奶,晚上不走,在自己的小屋住上两天。胆子渐渐大了,不再约伴,自己一个人,从珠市口走到前门,再到天安门广场溜达上一圈。如果口渴,就在三元梅园吃上一杯奶酪。
喜欢颐和园。皇家园林,没说的!无论是那里的人文景观,还是自然风光,都令人心仪。沿着湖边走上一圈,穿过碧柳、长廊,吹着亘古不变的微风,那感觉真是舒坦。我熟悉长廊里每一幅彩绘画所描述的故事。这要得益于早些年间老爸在书市上淘来的那本《颐和园长廊的故事》,也得益于我的非典型导游生涯。那时,来了外地的亲戚,固定项目就是陪着他们逛颐和园。穿过长廊的时,偶尔也会自己编故事:一个年青的画师,从小跟着师傅在长廊里修复彩绘,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子长成画艺精湛的大画师……故事里当然要有个女主人公。是寂寞的后妃,还是灵巧天真的宫女?那可就没谱了,视心情而定。
喜欢北海。在那里散步的时,总会不由自主轻轻地哼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浆”。一首歌经典到如此深入人心,它的词曲作者也应该很为自己骄傲了。对北海的记忆,是儿时每年一次的春游,还有妈妈烙的芝麻酱糖饼。这让我在春游时很是风光。北海里曾经开了一家肯德鸡,前些天去发现关掉了。坐在紫藤花架子下啃吮着鸡,那感觉着实不错。燕京八景之一的琼岛春阴,东北岸的画舫斋、天王殿、五龙亭、九龙壁,在我嘴里,如数家珍。
不喜欢大观园,那里实在是太小了,人工的后天的痕迹也太重。
喜欢陶然亭,但去的次数比较少。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那里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熟悉。它离我常去的游泳馆不足一公里,它离我出生的医院不足二公里,它离我小时住的地方不足三公里。这些年,它的变化很大,里面修了中华名亭园,翻建了高君宇和石评梅墓,拓宽了水面,但是它给我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那两座当初费死牛劲才爬上去的雪山,和已经拆掉的铁索桥。那些记忆,已经铭刻在脑海里,与岁月一起永恒了。
终于要写到天坛了,高兴。毫无疑问,天坛是我最常去也最爱去的公园。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公园,在我嘴里它只是个园子,一个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霜古朴肃穆的园子。但也只有在那里,我不敢大声说话、恣意欢笑,它就像史铁生嘴里的地坛:“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在满园弥漫的沉静的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到自己的身影。”大多会选在薄暮时分去园子里散步,也不能太晚,停车场17点就不让车子驶进。那个时候,太阳开始张罗回家,它像个守财奴似地忙着藏起它最后的金子。在这种光线下,雄伟的大殿多了几分温情,遒劲的古柏披上一层柔情。我知道,就算我在那个园子里从早走到晚、从春走到秋、从芳华走到暮年也不会写出《我与地坛》那种读了以后忍不住想流泪想感谢上苍的文字,这并不妨碍我对这个园子的喜爱,也不妨碍我畅游其中抒发一些自己细碎的、温情的、简单的、宁谧的、轻盈的感受。既然那些美好的感觉选择了我,就让我放弃掉那些生与死的宏大的哲学命题,就让我远离那些凝重悲壮的感悟与文字,安然地享受着美好的一切!痛苦无论多少都无法逾越,但你可以看轻它,甚至把它暂时遗忘在某个角落。你所经历的无论在你眼里无论多么漫长,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过是稍纵即逝。
以前的很多文字里提到过天坛。那些古树,那些时光,那些建筑,都让人浮想联翩。
明明是写散步,怎么会跟私奔扯上关系?哈哈。要知道,有些事情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例如私奔。
一个人的散步,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人的私奔。我喜欢这种简单、清澈的生活。途中的心事和途中的景致,都那么自然而然地与我融为一体了。寡淡的日子,也走出很多种味道。
那些纷飞的思绪,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织成日子的华章。裙角飘飞的风,也跑到不知名的琴弦上,奏出一段舒缓的轻柔的乐声,妥贴地安慰了我疲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