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语：孤单的房子

作者：闫语 朗读：楚歌 来到这座城市，并且居住下来，是因为，他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也会时常想起另外一些我生活过的城市，想起生我养我的家乡。有时候觉得，我几乎是一个人，单独一人居住在这里。果然，我出现在广场、天桥和公园的时候，我的身影连缀着沙土、尘埃和水、空气，形成了一道不可穿越的帷幕，我就存在于这种持久而惊诧的自由之中。 　　就这样，我在一个之前对它一无所知的城市里生活着。每天，我都要沿着熟悉的街道穿过城市的心脏部位：楼房灰色的门面给人一种迷失在天空的印象，巨大的楼梯旋转着仿佛通向了虚空。远处，依稀是倒映着江畔小区华丽外表的松花江，太阳照耀，江边上人影攒动。我小心地走在属于我的街道上，我不愿意轻易就迈出我的边界，尽管街区很大，大得可以容下我无法想象到的所有空间。我走在原本就陌生得开始有些熟悉的街道上，我一直向前走着，我希望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寂静而无休止的仙境，而我却在到达终点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某些时候，在这座城市漫游了很久之后，我在一条街上停下来，突然发现，随意的脚步竟然把我带回了家门前。我推开沉重的铁门，爬上满是灰尘的一级级楼梯，最后停在那扇崭新得与整栋楼房格格不入的防盗门前。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钥匙与锁孔摩擦产生的回声，那么悠长，那么深邃，让人忍不住去想门的另一边是否存在着一个荒凉的世界。 　　事实上，谁都知道，当你进入别人家里，一下子就发现了许多东西：房子、家具、衣物，还远不止这些，你还发现了一种赤裸裸的生活方式，是会让人感到局促不安的。所以，简单地环视一下屋子，然后将目光移向窗外，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等到主人让你坐在靠边的沙发上，真正开始了谈话，面对目光游移的你，主人是不需要担心这样的处境会不会让你觉得是一种过分严厉的氛围，他不会等待你来判断他的生活，更不会等待你来判断那个最内在的自我。在人们泛泛地谈论命运、谈论孩子的假期、谈论年迈的父母、丢失的爱情的过程中，许许多多真实的情况就会显现出来了。因为，真实的生活就在词语的混合之中，就在被揭示的事物的混合之中。 　　所以，在这个城市里生活，我庆幸自己一直处于旁观者的立场，这有时能让我看到一些真实的东西，有时也不免很落寞。这个城市里和自己有关的到底是什么呢？除了他和女儿，似乎什么都没有。每次，我走在一条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发现街的尽头就是我住的小区，而进出小区的人们都面无表情，来去匆匆。每次，我都在踌躇，怎样和邻居打招呼才不会惊扰到他们？是否会有人从我的对面走过来，和我刻意地擦肩？ 　　异乡，精神上的异乡也好，现实中的异乡也罢，就像是没有故事的人讲的没有人的故事。而这个故事里的我，有时就像是一个只有轮廓的幻想，没有嘴唇，没有用一首歌雕琢的小小的耳朵，没有春天萌发的嫩绿的手指，没有谎言，没有警告，甚至连孤独都没有。有时又像是一张脸，被镜头捉住就坐进记忆，而当异乡和故乡再没有什么不同时，一滴定影液，就注定人是无痛的。 　　这样一来，时间进入了二零一四年的春天，我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走在这个城市的第一场春雨中。一条古老的街道，孤单的房子，陌生的塔楼和天空，有忧伤，有往事，仿佛沉没，仿佛忘却，仿佛刺耳的鸟鸣在杜撰一个细节，仿佛雨水在弹奏金属的古琴。如果时间是一座城市，那么分分秒秒就构成了城市里的无数条街道，那么我们每个人就是行走在街道两旁的孤单的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