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衣
朗读者:宏伟
“七九河开”,冰河开封当有冰块爆裂和撞击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北方。
《何园烟云》里的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地方:扬州。此时,大明寺里的梅花该过了,瘦西湖边也有了垂钓的人,湖边柳树芽如鼠耳,正是春景,不够深,不够盛,但立春之后,春的概念在一系列的光影声色里明晰,比如绿芽、红花,或者是清洌而明亮的阳光。
何园游人如织,它的故事如同墙上的画,如同还灰暗着的绣球花,春风里,它们当花发如仪,但那些被埋在时光里的线,一脚迈出去可能就断了。
抛下我们的不是时光,是自己。
卢晓梅的《何园烟云》,这个烟云和她的文字并不匹配,若是云烟,当有壮烈的味道;若是烟云便是缈远、破碎、无处着力。但她深情、清洌、有水雾般的轻柔,故事里的人物也深情,即便下了毒的何老太太,也不多可恶,只是如此绝决的老太太生下的孩子们,都那么深情认真的活在那个乱世里,自从何家当家太太玉绣被毒死,何家的二少爷,被唤着二爷的,从此用另一种常人不惯的深情逻辑:堕落,颓废,把自己活活埋在时间里,堕落的过程缓慢而不可逆转,是那种并不绝决的放弃。
作者的着力点并不在人物的心理逻辑分析,她在写一个家族的兴衰,大家族,大家族是时代的偶然个例,其背后一切并不具必然性,但好看。故事开篇便是造园,人声鼎沸,烈火烹油,也是那么一个园子,也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女孩子,看得心惊,生怕写成了红楼梦。好在故事慢慢转向家族的兴衰史。从清末到今,这段历史并不遥远,即便不了解这个家族也推断得出来故事的走向:兴起、衰落、然后家破人亡。这个百年,家破是必然的,人亡也是必然的,种种死相之残酷、之悲凉,不输历史上任何一个动荡的年代,只有更甚。不是那种“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倒了”的具有更替意味的宿命与必然,是必然性里加进去了混乱、杀戮、践踏和摧残。
谁让故事与这段时间叠合呢?人类的进程若文明不至于毁灭,它终会按自己的逻辑延续,何园百年,那么多事件,那么多人物,阅读也是一种冒险,生怕作者被这个凶险、灾难的时代打倒,故事变得荒诞,生生写坏了,幸好没有,何园的绣球花,幽远的萧声让这个园子有些东西延续下去,让故事最终有个明亮的结局。但是,这个过程读得出来无力,比如让性格鲜明的何家少爷启新远赴异邦,让激烈的三小 姐回到娘家然后安安静静的习画,出国,不着笔墨。甚至对第三代何家大少爷启礼的商场经历也轻轻带过,没有过多涉及乱世中商场的凶险。然后把故事转到抗战,写抗战背景之下另一个爱情故事,如果何家二少爷与大太太玉绣之间爱得隐忍,那么涉及何家第三代人的三个人物:启礼,眉华,世勤。却爱得深情而悲凉。故事随着战火漫延,生死错愕,转首成空,唯有深情一脉不弃,乱世中深情相关性命。即便到故事的最终,活着的人生变得轻,比如何家大少爷启礼也在成全另一种深情:世勤父子相聚。
差不多每一个故事,深情是一个让人无法逃避和让人感动的因素,但深情有太多的前提和逻辑,在乱世里深情一方面让人感动,一方面让人担心和怀疑,因为稀缺因为宝贵和易碎才生怕会一缕烟云砸烂,幸好,面对深情,一切偶然的东西都退后了,是作者的执念和悲悯,让人心存向往,不至绝望。
家园、故国、旧河山,碎了,断了,最终烟消云散。
写下这篇文章,已是明媚的春光,春光里,突然想伸手去拉一拉晓梅的手,安慰她面对破碎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