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粒粒饱满（李青松）
二、童年记忆
小时候的刘宏彦是个小个子，鼻孔里总是有两条像虫子一样的鼻涕打着滴溜，似断未断，就是那么顽皮地悬着，滴溜着。
刘宏彦，一九七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出生于黑龙江省克山县双河乡铁心村。小名叫小艳子，属牛。小名是不识字的母亲起的，不知母亲受什么影响起了这么个名字。是喜欢《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吗？此燕非彼艳呀！再说，那个年代电视上还没热播那部电视剧呢！小艳子，小艳子，别人叫他时，他总是闷着，应答得不那么痛快——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总觉得女里女气的，不够爷们。上学后，他就自作主张，把“艳”字改成了“彦”字，虽然仅仅是改了一个字，但他心理上却从此强壮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家里很穷，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一辆破旧的总是掉链子的自行车，爸爸平时舍不得骑，只有在办一些重要的事情时才骑出去。比如，去集上卖猪崽呀，买化肥呀，去邻村吃喜酒，驮着母亲回娘家呀，走亲戚呀，等等。可不知什么原因，这个破旧的自行车，总爱掉链子。爸爸修了无数次了，可还是照旧掉。爸爸常常把自行车倒过来，车座子朝地，两个轮子朝天，在屋檐下猫腰撅腚地鼓捣。旁边是一张满是油渍的破旧的报纸，报纸上面呢，是扳手啊，钳子啊，螺丝啊，螺母啊什么的。鼓捣一次，管用几天，过几天就又不行了。不行了，就再修，再鼓捣。爸爸的手上和脸上就全是油渍。
爸爸修自行车的时候，刘宏彦就坐在半截木头上看。一头黑猪来到院子里，它用嘴巴拱开屋门，堂而皇之地进了屋，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就出来了。黑猪又进进出出屋里好几次，最后它竟放肆地在屋的门框上蹭起了痒，还惬意地直哼哼。爸爸埋头修车没去管它，刘宏彦看着爸爸修车，也没去管它。
菜园子里的豆角秧后面，一个人影闪了闪。
母亲在园子里摘了一筐豆角出来了，准备做午饭。她把头顶上一朵黄色的南瓜花抛给那头黑猪，黑猪中止了蹭痒痒的动作，美美地吃起了那朵南瓜花。咯吱，咯吱，咯吱。
刘宏彦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上小学的时候，刘宏彦就胆子大，遇事有主意，掏鸟蛋，抓鱼，偷香瓜等勾当没少干。他还有个妹妹，受欺负时他就替妹妹出气，找人家打架，人家往往是一群，他这边单枪匹马就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他身上穿的裤子裤脚只遮盖到膝盖下，小腿全露在外面，腿上的肌肉紧紧地顶着瘦窄的裤管，打架时他尽量不蹲下身子，因为怕出现意外——裤子上的裤缝不止一次地炸裂过，是妈妈用粗粗的线密密地缝合过了。不过，粗看像一条蜈蚣，靠近腰的地方扔开裂着。他制造麻烦的速度远大于妈妈缝合的速度。
多年以后，说起当年的小学校，刘宏彦能够想起的事情不多了。但上课的钟声仍然在他的耳畔鸣响。老师拿起一截钢筋，敲响了老榆树上吊着的一块钢片。当当当！不小心，钢筋掉在地上，老师弯腰拾起钢筋，继续敲。当当当！钢筋上带着尘土，一股白烟，便弥漫开来。教室外闹着的孩子们哇呜哇呜往教室里挤。钢筋和钢片的撞击声，在乡村的上空传出很远，并且在很远的某个地方久久回荡。
后来，爸爸下决心把他送到县城读书，离开这个老榆树上吊着钢片的小学。
这是刘宏彦第一次离家出远门。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爸爸推着那辆老是掉链子的破旧自行车，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车上驮的是儿子的行李、书包和用网袋装着的脸盆。车后边，刘宏彦跟着，踩着哧溜哧溜的烂泥，深一脚浅一脚。克山县城离铁心村二十多公里，父子两个人整整走了一上午。县中学的宿舍是一个租用的民房，南北大炕，南炕十二人，北炕十二个人。刘宏彦的位置在北炕，半夜不敢去厕所，要是去厕所回来就没地儿了。
爸爸把儿子安顿妥当，就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刘宏彦就跟着，爸爸说：“你跟着干啥？你就留下念书吧。”刘宏彦不吱声，就是跟着。其实，爸爸心里也很难受，从小到大，儿子没离开过家啊。他就推着自行车来到一个西瓜摊前，买了一个西瓜，爷儿俩蹲在树荫下吃西瓜，谁都没有说话。吃完西瓜，爸爸抹了抹嘴巴，说，我回了，你好好念书，念好书才会有出息。爸爸推着自行车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反身推着自行车回来了。他把自行车往刘宏彦跟前一撂，拍拍座子说，留着，你用吧。周末多回家看看你妈，嗯。刘宏彦双手抓着车把，望着爸爸的背影，渐渐远去，哭了。
从此，刘宏彦开始了自己学生时期的集体生活。
开学报到那天，同学们看着刘宏彦背着一个民工常背的那种大书包，都乐了。说，你是不是书贩子啊，怎么把所有的书都背来了。刘宏彦摸着后脑勺也嘿嘿地傻笑。刘宏彦还算争气，初一初二时，在班上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老师也非常喜欢他。周六下午一般是打扫校园卫生，搞义务劳动什么的，他就请假回家，自行车骑得飞快。回到家，最高兴的是妈妈，当然爸爸也高兴。妈妈就给他做鸡蛋炒青椒，焖大米饭。他饱饱地吃上一顿，再往学校返。爸爸呢，在儿子吃饭的当儿，就把菜园子里的豆角、黄瓜、西红柿摘了一编织袋子绑在自行车后架子上，让儿子带回学校送给老师。每次周末回家返校，刘宏彦都用自行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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