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花社
记忆中的九莲灯
作者/史慧清
元宵节到了,忽然想起故乡的九莲灯,想起舞九莲灯的年轻小姑。小姑和儿时的我,和九莲灯都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缘。
我的故乡在高平市三甲镇长寿村,儿时村里的九莲灯十里八村都很出名,每年乡里元宵节耍乐比赛,我们村九莲灯都稳拿第一,那时的三甲镇还是三甲乡。
每到腊月,大队院那几间空闲的屋子便挤满了人,大队早早组织村里的姑娘在里面排练九莲灯。大队院在村中,里面有个大戏台,那时张爱珍剧团经常来我们村唱戏,戏台旁有俩排平房,平日寂寥。
我们这些孩子像出笼的小鸟,每天不着家,只有吃饭时分会到家扒拉两口,但最让我们感兴趣的,还是跑到大院,看小姑她们排练九莲灯。
屋里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我都挤不进去,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里层,才能见到正在排练的小姑。小姑是舞九莲灯的一员,同舞的还有和小姑年龄相仿的九位姑娘。小姑在家排行最小,母亲嫁过来时,小姑才十三岁。母亲常常提起小姑写得作文东拉西扯,偏离主题,逗得我只笑。小姑长相俊美,和我最亲。听村人说早时舞九莲灯的是八个人,后来增成九个、十个,数量一直在变化。
排练的十个姑娘正值妙龄,容貌靓丽,每人手里拿俩个玉米棒当做九莲灯道具,负责排练的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她年轻时也舞过九莲灯。她的老师也是村里年轻时曾舞过九莲灯的姑娘,九莲灯就这样在村里一代代传承。姑娘们围成一个圈,老师在圈中指导。我们在旁边看着热闹,不时地嬉戏打闹,就这样热热闹闹的一直排练到大年。
大年过后,姑娘们手里便有了真正的九莲灯,一手捧一个,都是村里的老人们做出来的。老人们也是村里九莲灯的传承人,九莲灯什么样的花式,什么样的底座,都有严格要求。他们这群人心灵手巧,普通的扎纸,在他们手里变成了一朵朵形状各异的鲜花。他们也是从长辈们手中接过这扎灯手艺,九莲灯伴着他们从年轻到年老,在他们手里一年一年地绽放。九莲灯在村里传承了多久,起源是什么我无从得知,父辈们也不清楚,自他们记事起村里就有九莲灯。
九莲灯色彩纷呈,花式繁多,梅花、菊花、桃花争奇斗艳,花灯底部形状却相同。舞灯人握着的是一根圆圆长长的木棍,灯盘四四方方口大肚小,灯盘外写着“梅花”、“四季平安”等字,灯中放着一根蜡烛,晚上才会点亮。
站在最前面领灯的是俩个个子高,容貌也最出众的姑娘,她们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负责领队,走场。曾经领队的是两个男青年,后来才变成年轻姑娘。
舞九莲灯的队伍庞大,最前边是锣鼓队,都是村里懂乐器的中老年男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敲鼓的大爷,有些跛脚,有个小年青专门负责背大鼓,他在后面敲得地动山摇,特别有气势。中间那群人是舞灯的十个姑娘,后面则跟着一群负责搞后勤的村人。这群人除了去乡里参加比赛以外,还要在村里不同的场地舞灯。
我家附近有个麦场,是舞九莲灯的好地方。夜幕时分,锣鼓响起,红红的蜡烛点上,照亮了姑娘们俊俏的面庞。她们在锣鼓喧天中,先走场地,伴着鼓乐走出一个大圈,观众退在圆圈以外,这时舞蹈才真正开始。
她们随着音乐舞出成各种形状,或圆或方。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当《南泥湾》响起,姑娘们一边唱着“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一边舞蹈。花灯从我身边呼啸着而过,我能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像朵朵盛开的九莲灯一样,香甜美艳。花烛伴着舞蹈灼灼燃烧,燃烧殆尽时专人再负责换烛点上。舞毕村上那位高个大爷,会在场地中间说一段快板,即兴发挥朗朗上口,希望新的一年五谷丰登、平安幸福!那位大爷和我们曾住一个院子,如今早已作古。
九莲灯有一段时间在村里风生水起,过年看九莲灯成了我们这群孩子的一项主要内容。从小学到初中,从小姑出嫁,到后来我渐渐长大。村里那些好看的姑娘们都舞过九莲灯,我也曾盼望有一天能手执九莲灯和她们一样,竟没如愿。中专寒假,本想参加村里九莲灯排练,那年却通知取消不再舞九莲灯,原因很多。九莲灯在村里逐渐萧瑟,时至今日再也没出现过儿时那种红红火火的场面,村中再也没有了九莲灯。
60多岁的老父亲每当提起村里的九莲灯,也兴致颇高甚为自豪,父亲说,村里当时出名的不仅有九莲灯,还有踩高跷,那高跷比我家老屋屋顶都高,但早已失传。父亲叹口气道,这些民间耍乐渐渐失传,如果没有传承,可惜啦!
如今我们离开故乡已有十几年时间,小姑也不再年轻,已是五十多岁的妇人,那些扎花灯的老人们不知是否还健在。但故乡的九莲灯却一直在我脑中萦绕,挥之不去,像那个回不去的童年、少年……。
史慧清,女,70后,山西高平人,文学爱好者一枚,傻冒率真,有散文诗歌散见于《太行日报》《朔州日报》《太行晚班》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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