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父亲》
作者:贯愚 诵读:英子
父亲离世已三十余年,当年二十七八的我,现也已近华甲。可有一件与父亲之间的小事,一直萦绕于心,这些年难以忘怀。
记得很清,父亲是因耳疾,凭生笫一次,陪父亲进城看病。'红旗牌'加重自行车,在那个一毛钱,就能吃碗肉面的年月,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三脚梁,用墨绿色的塑料带缠绕,就连捎货架,也用细麻绳缠个严实。一则保护漆皮,一则也在昭示它高贵的身份。
秋日的早晨,骄阳当头。我带着父亲出门了。父亲坐我的自行车,是他一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经马营、翻石咀头岭,过渭河'胜利桥'到了市区。街道人稠,我推着车子和父亲并行,看着街面的一切景致,父亲的眼神,就像刚应世的孩子,哪样的新奇。我暗心思忖,当年,扛枪、过江、进过工厂父亲,只因六二年,响应党的号召,回乡归田,竟然对他工作过的城市,会如此陌生?他的举动使我心酸、难堪。就一个穷字,十几里的路程,横在他面前,竟然多年,让他打消进城转转的奢念。到了南河滩医院,挂号就诊,医生埋怨,来晚了,左耳由于化脓时间过长,已经没救。我很自责、难受。父亲却很坦然,凄然笑笑,起身,给大夫道一声'麻烦了'拧头说'娃,不就是左耳聋了,还有右耳好着哩,咱农民讲究个啥?走咱回'此刻,我凄然泪下,心似针扎般的疼痛。
走出医院大门,羞愧、欠疚由然而生。望着,才五十多岁,身形消瘦、华发满头的背影。这,就是当年,抗美援朝战火中,立过功勋、火线入党的铮铮汉子?我,心似油煎、泪如泉涌。
日当正午,我拽着父亲,走进了'三好食堂',硬让父亲坐定,叫了一盘八毛钱的红烧肉,三毛钱的砂锅豆腐,外加五分钱的白米饭。父亲望着端上桌的三样饭菜,怨气冲天,怒眼圆瞪。'谁让你这样糟蹋钱哩?你心瞎了,往后的日子还过不?、、、'此刻,我就像犯了大错孩子。只有好言相劝,'爹,你别生气,这是儿的一片孝心,你不吃也退不了了,还是吃吧,糟蹋了更可惜、、、'父亲拿起筷子,就象吃他的心头肉一样、、、这一暮,永远镌刻于心,终难舍怀。
回家路上,爷儿俩闷头无语。翻过咀头岭,父亲跳下车子,说啥,也不坐了。走下大坡,迎面一片新品种高梁,扑面迎接。火红的穗子,绽开丰硕的笑脸,迎接耕植它的主人。静默一路的父亲,开言了“你看这新种,穂大粒饱,秸杆含有糖分,还是喂牛的好饲料。你在看,西农培育的”户单一号“新品玉米,杆粗穗长,抗旱高产,还防倒伏…”这才是父亲的世界,父亲的幸福田园。
秋作物,在微风里窃窃私语,道傍的树梢上蝉声呜噪,稻浪起伏、谷穗沉甸甸泛着金黄。丰收在望的喜悦,在父亲,沟壑纵横的脸颊上荡漾。身患的病疾,就好像与他无关。走进家门,父亲又忙碌着收割的家当。
日子,又归于往常、、、
八十年代的广大农村,从饥困中熬生的中国农民,把他对祖国的热爱、生活的寄予,用这样,朴实无华方式,辛勤的躬耕劳作、去播种他眼里,来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