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专辑 "繁花"(19)第十八章

广播专辑 "繁花"(19)第十八章

2015-10-05    37'00''

主播: 阿拉顶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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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茅盾文学奖获奖上海话小说:繁花。故事个主人公沪生是个律师,白萍是伊个老婆,结婚一年后出国。梅瑞是沪生个前女友,辣辣外贸公司工作。欢喜阿宝,没有正果,结果嫁给了四川北路个男人。陶陶是梅瑞的邻居,伊辣辣静安寺菜场卖大闸蟹。汪小姐是陶陶辣辣外贸公司个同事。阿宝是沪生个朋友,有自家个公司,搭仔汪小姐告阿宝有生意往来。李李开了一家餐厅。汪小姐个老公是宏庆,有小孩。康总是大家个朋友。自从自从汪小姐,宏庆,梅瑞搭仔康总去了一趟乡下踏青后,梅瑞告康总关系暖昧。 毛毛是沪生少年时代个朋友。有一趟毛毛为了二楼个新娘子银凤买电影票,认识了沪生。小毛屋里向底楼是个理发店。阿宝有个香港哥哥常常来信,淑婉是阿宝弄堂里的资产阶级小姐。姝华住在南昌公寓,喜欢写诗,是阿宝的同学。阿宝住在皋兰路三楼,楼下住着蓓蒂和绍兴阿婆。从楼顶往南看去,看得见阿宝爷爷住的思南路别墅。 故事发生的地域为卢湾区思南路,皋兰路,瑞金路一带。 今朝第十八章继续讲主人公成年后个故事。李李搭阿宝讲述了自家催人泪下个生活经历。 第十八章 一 这夜饭局收场,阿宝陪了李李,坐进一家茶馆,平静心情。阿宝说,苏安一出场,李李的心 情,就急转直下。李李说,怪吧,我是这种人吧,会喜欢徐总吧。阿宝不响。两个人吃茶,灯光 柔和。此刻,阿宝接到林太的电话,林太讲国语说,阿宝,明天我就走了。阿宝嗯一声。林太 说,真想碰个面,再讲一讲话。阿宝应付说,是呀是呀。此刻,阿宝像是看见,宾馆里的林太, 心神不宁,卸妆,梳头,看电视,靠到床上,四面暗极,宾馆的内景,可以是新竹,东京,也如伊 宁,银川。床垫软,夜气如浮云,电话的作用,是让两个不同状态的人开口,但双方往往只顾及 自身,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容易南辕北辙。林太一定是关了床灯,眼睛闭紧,以为阿宝只身一 人,谈到了饭局,谈了突然出现的苏安。林太说,我想说,是拜汪小姐所赐,见到了老朋友。阿 宝应付说,是呀是呀。阿宝明白,如果讲起汪小姐,就是林太明日的谈资。但阿宝保持冷淡,话 筒传递了繁弦急管,茶馆的丝竹音乐,林太此刻,也许睁开了眼睛,小灯捻亮,决意收篷。阿宝 手捏电话,坐正身体说,这次见面,非常愉快,以后多多联系吧,多来上海。此刻,李李吃了一 口茶。阿宝说,请多保重。林太娇声讲了一句上海话,阿宝,我谢谢依。阿宝讲上海话说,一路 顺利。阿宝挂了电话,心里明白,男女之事,缘白天时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门。阿宝几乎 看到,宾馆里的林太,轻云淡月人憔悴,为乐未几,苦已百倍,慢慢由床上起身,拉开了窗帘, 高楼之下的上海,沉到黑夜之中,轮廓线继续变短,变暗,不再发亮。今夜的林太,只能是就寝 人梦了。李李说,女朋友出国了。阿宝说,哪里,是刚刚饭局的林太。李李说,哦,台湾女人,我 不打交道。阿宝说,与大陆女人比,相当谨慎,上次参加招商,办事员见一个台湾女客,称赞一 句漂亮,对方就认定吃豆腐。李李说,这意思是,如果林太放荡,阿宝就可以勾搭。阿宝笑说, 来“至真园”吃饭,有两个台男,一见老板娘,就眉花眼笑,目酣神醉,李李为啥不考虑。李李咳 嗽一声说,人还未嫁,娘已经叫了好多年。阿宝不响。 李李说,单单劝我结婚,阿宝啥意思。阿宝说,有人盯李李,无人盯我呀。李李说,女人可 以盯男人吧。阿宝不响。茶馆里的中式音乐,细敲细打,一曲终了,又换一曲,茶已近尾声。李 李说,直到现在,我也想不出,还可以跟啥人结婚,我认真讲一句,我可以吧。阿宝说,可以。 李李说,刚刚听阿宝通电话,我已经吃醋了。阿宝说,人家是太太。李李说,装糊涂,太太是啥 意思,Et本片子看过吧,小男人一开口,就是太太,太太。太太更直接,更骚,懂了吧。阿宝笑 笑。李李说,夜深人静,林太电话一来,我就头昏,浑身发冷了。阿宝说,感冒了,要不要去看 夜门诊。 李李说,乱讲了,女人怕冷,男人一般是脱一件衣裳,轻轻披上来,笨蛋也想不到去看医 生。阿宝不响。李李说,煞风景,阿宝坏到底了,对我根本不好,我吃瘪。阿宝不响。李李伸手 说,过来一点。阿宝动了动。 李李轻声说,现在陪我回去,到我房问里去坐。阿宝看看表。李李说,看啥手表。阿宝不 响。李李说,男人到我房间,阿宝是第一个。于是,阿宝起身,埋单,跟李李出茶馆,叫了一部 车子,开到南昌路,走进沿街面一问老洋房底楼,独门进出,外带小天井。两个人推门进天井, 暗夜里,一只野猫穿过。 ----------------------- Page 139----------------------- 二 这天夜里,李李开了房门,里面一片漆黑。李李靠贴门框,等阿宝走到背后,人就转过来, 一把拥紧,两唇相贴,发抖,舌头已经进来,相当自然,圆熟媚软。阿宝抱紧了李李,感觉李李 的腰身发热。房间漆黑无底,两人在门旁纠缠许久,好容易挪进几步,李李伸手关门。阿宝说, 开关呢,开灯。李李说,不要开,不要,跟我进来。两个人摸黑走了四五步,李李让阿宝坐。阿 宝脚一碰,地上一只席梦思。于是坐下来,解衬衫纽扣,感觉李李就在身前宽衣,眼前一个模 糊身体,散发能量,伸手一碰,是李李发烫的膝盖与小腿。黑暗中的李李,靠近阿宝,前胸紧压 过来,足可让阿宝窒息。两个人慢慢倒到床垫上。房间四面完全黑暗,顶上同样深不见底,而 此刻,忽然春色满园,顶棚出现一部春光短片,暗地升发的明朗,涨绿深烟,绾尽垂杨。黑暗 里,一切是皮肤,触觉,想象,虽然晴空卷纱,青红斓然,阿宝还是想看,几次摸到床头线形开 关,李李就抽走。等春光电影结束,一切平息,李李坐起来,走进卫生间说,可以开灯了。阿宝 摸到开关。小灯亮了,房间二十多平方,床垫居中,左面一面墙,除卫生间玻璃门,一排金属挂 衣架,挂满衣裳,外面罩布。右面墙,房东遗留一对食品店旧柜台,带三层玻璃搁,摆满大小杂 物。阿宝起来开了壁灯,也就一吓。货柜与玻璃架子上,摆满陈旧残破的洋娃娃,上海人称洋 囡囡。阿宝走近一步,脑子也就混乱。架子上的玩具,材料,面目,形状,陈旧暗黄,男男女女, 大大小小,塑料,棉布洋囡囡,眼睛可以上下翻动,卷头发,光头,穿热裤,或者比基尼外国小 美女,芭比,赤膊妓女,傀儡,夜叉,人鱼,牛仔,天使,所谓圣婴,连体婴,小把戏,包裹陈旧发 黄的衣裳,裙衩,部分完全赤裸,断手断脚,独眼,头已经压扁,只余上身,种种残缺,恐怖歌 剧主角,人头兽身,怪胎,摆得密密层层。 李李穿了浴袍过来,举一瓶古龙水,朝两橱收藏深喷几记。阿宝说,收集这堆名堂,我真 想不通。李李拿出一只断手赤膊美女,拉开大腿,让阿宝看,下身有一簇同样的金毛,同样有 形状。李李说,这是澳门买到的旧货,一百年历史的手工美女。阿宝说,衣裳总要穿一件。李李 说,原装衣裳,多数已经发脆,上面有蟑螂污迹,以前租的房子,有老鼠。当时这些宝宝,越集 越多,装进几只纸箱,结果小动物钻进来,小裙子小衣裳里做窝,洋娃娃衣裳咬破不少,等生 了小的,我刚刚发觉,因此部分宝宝,只能赤膊了,也算一种真相,比较单纯,各种年龄的洋娃 娃,要是认真分别,有清纯型,忧郁型,或者车祸型。阿宝不响。李李拿了一只赤膊娃娃说,惊 悚片脚色,诈尸型。阿宝说,太香了,真吃不消。李李说,只能经常喷一点,必须防蟑螂老鼠。 阿宝说,跟这批宝货过夜,噩梦一只连一只。李李说,我不怕。李李一指墙角,竟然有小佛龛, 供一尊观世音。李李走到小龛面前,双手合十,蒲团上落了跪,浴袍滚圆,大腿雪白,脚趾细巧 精致,认真上一炷香,房间里,古龙水与中国棒香气味混合,产生特别的味道。李李说,观世音 菩萨在此,我每夜太平。 阿宝沉默。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李李开一瓶红酒,两个人重新回到床垫上。灯光捻暗, 枕头垫高。阿宝说,如果进来就开电灯,我怕的。 李李笑笑不响。阿宝说,收集这堆破旧宝货,啥意思。李李说,我欢喜,可以吧。阿宝说, 当心半夜里作怪,有部捷克电影,一房间洋囡囡,半夜三更造反。李李说,是吧。阿宝说,因此 请观世音镇妖。李李拍阿宝一记说,瞎讲八讲,看到这些囡囡,我一直做好梦,看到人,就难讲 了,往往噩梦一场。两个人吃了一杯红酒,有点倦,酒杯放开,李李关了灯,脱了浴袍,钻到阿 ----------------------- Page 140----------------------- 宝身边不响。房间重回黑暗。李李说,阿宝咽了。阿宝说,还好。李李说,讲故事可以吧,如果 讲到我,阿宝会嫌避吧。阿宝说,哪里会。李李静了一静说,我的心情,一生一世不好,以前我 离开省模特训练班,也是心情不好,后来跟别人到深圳,广州,心情不好了,去龙岩寺,广州六 榕寺,拜佛菩萨。有次碰到一个算命瞎子,听见我就讲,小妹,不要为自家兄弟难过,人各有 命。我一吓。先生讲,算中了吧。 两人不认得,心思我晓得,坐下来,坐下来。我坐下来。先生讲,我准不准,我灵不灵。我 点头。先生讲,吃这碗饭,开口就是铁口,要有定身法。我讲,啥是定身法。先生讲,客人听了, 心里会一跳,自觉自愿,定下心来听我算,这是先生我的本事。如果我讲,这位老板,天庭饱 满,肯定大发财,太太,过来算啦,富贵人呀,这种低级先生,只能回去烧饭咽觉。现在的人, 警惕性高,一般的屁话,啥人会停下来听呢。阿宝说,结果呢。李李说,先生讲我父母双全,有 个兄弟,前几年过世,这其实自有道理,做姐姐的,真不必难过。阿宝说,准吧。李李静了静 说,我爸爸是高级工程师,笃信佛菩萨,房间里摆设,跟庙里也差不多少。阿宝不响。 李李说,信仰上,我是浅的,我弟弟,自小跟父母烧香磕头,到十七岁的一天,弟弟忽然 讲,已经考虑明白,打算出家做和尚。我爸爸大发雷霆,根本不同意,又骂又打。想不到第二 天,弟弟就自杀了。阿宝拉过李李抱紧。李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