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专辑"繁花"(30)第二十九章

广播专辑"繁花"(30)第二十九章

2015-10-13    47'26''

主播: 阿拉顶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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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茅盾文学奖获奖上海话小说:繁花。故事个主人公沪生是个律师,白萍是伊个老婆,结婚一年后出国。梅瑞是沪生个前女友,辣辣外贸公司工作。欢喜阿宝,没有正果,结果嫁给了四川北路个男人。陶陶是梅瑞的邻居,伊辣辣静安寺菜场卖大闸蟹。汪小姐是陶陶辣辣外贸公司个同事。阿宝是沪生个朋友,有自家个公司,搭仔汪小姐告阿宝有生意往来。李李开了一家餐厅。汪小姐个老公是宏庆,有小孩。康总是大家个朋友。自从自从汪小姐,宏庆,梅瑞搭仔康总去了一趟乡下踏青后,梅瑞告康总关系暖昧。 毛毛是沪生少年时代个朋友。有一趟毛毛为了二楼个新娘子银凤买电影票,认识了沪生。小毛屋里向底楼是个理发店。阿宝有个香港哥哥常常来信,淑婉是阿宝弄堂里的资产阶级小姐。姝华住在南昌公寓,喜欢写诗,是阿宝的同学。阿宝住在皋兰路三楼,楼下住着蓓蒂和绍兴阿婆。从楼顶往南看去,看得见阿宝爷爷住的思南路别墅。 故事发生的地域为卢湾区思南路,皋兰路,瑞金路一带。 今朝繁花第二十九章,阿宝搭沪生终于鼓起勇气前去看望小毛。兄弟见面,感慨万千。 第二十九章 一 春雨连绵,路灯昏黄。莫干山路老弄堂,几乎与苏州河齐平,迷蒙一片。小毛吃了半瓶黄 酒,吃一点水笋,黄芽菜肉丝年糕,脚底发热,胃里仍旧不舒服。电视里播股市行情。二楼薛阿 姨到灶问烧水。小毛听到后门一动,有声音。看见薛阿姨开了门,两个男人走进灶间。一个熟 悉声音说,小毛,小毛。声音穿过底楼走廊,溜进朝南房间,传到小毛的酒瓶旁。小毛一转头, 眼光穿过了门外走廊,老楼梯扶手,墙上灰扑扑的小囡坐车,破躺椅,油腻节能灯管,水斗,看 见晃动的人像,伞。小毛说,牌搭子已经到了。薛阿姨说,小毛,有客人。小毛立起来,看见两 个男人,朝南面房间直接过来。小毛一呆。十多年之前,理发店两张年轻面孔,与现在黯淡环 境相符,但是眼睛,头发,神态已经走样,逐渐相并,等于两张底片,慢慢合拢,产生叠影,模 糊,再模糊,变为清晰,像有一记啪的声音,忽然合而为一,半秒钟里还原。前面是沪生,后面 是阿宝。 沪生说,小毛。阿宝说,小毛。筷子落地,小毛手一抖,叫了一声,啊呀,老兄弟。声音发 哑,喉咙里小舌头压紧,一股酒味,眼眶发热。小毛说,快进来坐。两个人进来。小毛说,薛阿 姨,咖啡有吧,咖啡。沪生说,不要忙了,刚刚吃过饭。阿宝摇摇手。小毛说,先吃酒。坐呀。薛 阿姨进来。小毛说,帮我买四瓶黄酒,弄一点熟小菜。沪生说,真的吃过了。 小毛说,要的,薛阿姨去买。阿宝说,已经吃过了,真的。小毛说,先坐,坐。两个人看看房 间。小毛开了日光灯。房间大亮。薛阿姨收作台面,倒两杯茶说,不打牌了。小毛说,我老兄弟 来了,跟楼上去讲。薛阿姨出去。沪生说,一直想来,这次下了决心,落雨天,外面吃了老酒, 吃到后来,就寻过来了。小毛说,我一直想到拉德公寓来。沪生黯然说,啥年代的事体了,早就 搬出来了。小毛说,记得有一年,“大都会”门口,我眼看阿宝经过。沪生说,“大都会”,拆光好多 年了。阿宝说,样样不能拖,一拖,拖到现在。小毛指一指墙上十字架说,我老婆临走还埋怨 我,为啥跟沪生阿宝不来往。大家不响。小毛落了一滴眼泪说,是我脾气不好。此刻,门外一阵 人声,楼梯响,楼上拖台子,脚步嘈杂,小毛说,邻居打小麻将。阿宝说,还好吧。小毛说,我工 龄买断,再做门卫,炒点小股票。沪生笑笑。小毛说,我可以问吧,我的地址,哪里来的。阿宝 说,沪生是律师,当然有办法。讲到此地,楼上轰隆一笑。三个人不响。情况往往如此,老友见 面,以为有讲不完的话题,其实难以通达,长期的间隔,性格习惯差异,因为蜂拥的回忆,夹头 夹脑,七荤八素,谈兴非但不高,时常百感交集,思路阻塞。三个人开无轨电车,散漫讲了现 状,发了感慨,坐一个多钟头,准备告辞。沪生说,小毛要注意身体,以后再碰头。阿宝说,身 体最要紧,有病就去看。小毛说,我还好。 沪生说,老酒少吃。小毛说,嗯。阿宝走了两步说,对了,另外是。小毛说,我晓得,我当 时,确实是臭脾气。沪生说,走吧,以后再讲。阿宝说,我是想问,有个朋友叫汪小姐,小毛认 得吧。小毛一呆。沪生说,再讲吧。阿宝说,慢,是汪小姐老公的司机,介绍认得了小毛,对不 对。小毛说,还是坐下来讲,坐。三个人再落座。小毛说,事体简单的,当时我只晓得,汪小姐 是单身女人,是我隔壁邻居的侄囡,这个隔壁邻居,不是司机。沪生说,大概是书记,支部书 记,上海人讲是同音。小毛说,是煤球店的退休职工,这天对我讲,汪小姐怀孕了,以后小囡申 ----------------------- Page 229----------------------- 报户口,就有麻烦,小毛一直是单身,无子无女,两个人,可以谈谈吧。我一吓讲,要我跟孕妇 谈感情,谈结婚,少有少见,新婚之夜做啥,我做寿头。邻居对讲,谈一谈假结婚,懂了吧,两 个人开出红派司,还是各管各,等小囡落地,报了户口,就办离婚,红派司,再调绿派司,图章 一敲,结束了。小毛说,我吃饱了。邻居说,以前结婚,要开单位证明,现在方便,小毛谈一个 价钿,听听看。我不响。邻居讲,现在股市不错,弄个几万洋钿,天天涨一眼,天天涨一眼,有 啥不好,另外也是积德,女人肚皮一点一点大起来,又不是外国,可以脱光了拍照,一个上海 单身女人怀孕,总是难看,小囡事体不落实,穿马路再碰到土方车。我听了一吓说,越讲越吓 人了。邻居讲,帮个忙,急人所急,这种派司不办,也是浪费。这天,大致就谈这点。第二天再 谈,我就答应了,过一天,三个人到“绿缘”去吃茶,见了面。汪小姐衣裳宽松,样子还算贤惠, 问我讲,小毛原来的老婆,叫啥名字。我邻居讲,有必要吧。汪小姐讲,这倒也是,要是美国, 麻烦比较多,当局上门单独调查,老公用啥牙膏,老婆戴啥胸罩,夜里做几趟。邻居讲,办移民 呀,缠七缠八,小毛能够答应,不容易了。汪小姐讲,小毛,我有点担心,登记结婚阶段,两个 人起码要亲热一点,手拉手,开心笑一笑。我答应。到了登记的这天,汪小姐像真的一样,当了 别人面,叫我几次老公,靠紧我讲,老公,刚刚我肚皮一胀,是心里太紧张了。 我轻声讲,假老婆,我是假老公,假老婆要发嗲,对真老公去发。汪小姐笑一笑说,小毛是 至真的好男人,等我有空,就来拜访。阿宝不响。小毛说,事体,大致就是这样。 十天后黄昏,路灯亮了一点,正值退潮,莫干山路地势,已高出苏州河水位,空中是初春 的河风。沪生与阿宝到得稍早,经过路口,先踏上附近昌化路桥,到对岸“潭子湾”棚户走一圈。 少年时代,沪生跟随小毛,来过此地游玩,暮色苍茫,眼前是大名鼎鼎的两湾,潘家湾,潭子 湾,蛛网密集的狭弄,正准备拆迁,灯火迷离,人来人往,完全脱离少年时代记忆。两个人走了 一段,沪生看手表,阿宝买一张夜报,忽然想到上海历史里,反复来往于此的烈士顾正红,思 古幽情,随之而生。待等两人原路返回,眼前的河面,已黑得发亮,远见一艘苏北驳船,等于沪 西一条不烂之舌,伸出桥洞一截,椭圆船头翘于暮气中,上有小狗两只,像舌苔上两粒粽子 糖,互相滚动,一转眼,弹跳到岸上,隐进黑暗里。两人沿河浏览,登桥眺远,惠风和畅,船鸣 起伏,河床在此宽阔,折向东南。正东的远方,是火车站如同瀑布的星海,流人墨玉的河中,与 逐渐交会的两支夜航船队,化为一体。阿宝说,白萍有消息吧。沪生说,上个礼拜,收到澳大利 亚来信,称已经有了身份,跟一个菲律宾华裔男人生了小囡,如果我想去发展,可以代办,条 件是,到了澳洲,就办离婚,两人就此分手。阿宝说,还算有良心。沪生说,我根本不回信,让 我一个人到墨尔本,蹲到马路旁,天天看汽车,我发痴了。阿宝不响。两个人下桥朝南,避让上 桥卡车,进人莫干山路老弄堂。 这天夜里,是小毛摆酒请客。小毛电话里解释,是替春香还愿。沪生当时说,这也太客气 了。小毛说,如果沪生有小妹妹,老相好,尽量带过来,一道谈谈聚聚。沪生笑笑。小毛说,真 也不是对路,沪生朋友圈子,基本是女律师,女干部,女秘书,知识女人,不方便对吧。沪生笑 笑说,有我就可以了。小毛说,弄堂小百姓,台面寒酸,不好意思带来,我理解,这就我来安 排,吃酒要热闹。此刻,沪生与阿宝走进小毛房间,先是一吓。房间里已有五六个女人,圆台面 摆好,二楼薛阿姨端上电暖锅,生熟小菜。小毛是突发胃病,胸口包一块毯子,居中坐定。来宾 除了建国,招娣,菊芬,小毛指三个年轻女子说,我三个小姊妹,大自鸣钟拆迁之前,理发师退 ----------------------- Page 230----------------------- 休,店堂做过几年发廊,这三位妹妹,社会上叫发廊妹,相当无情,我取名中妹,发妹,白妹, 啥意思,麻将打得好。中妹说,多少难听。白妹说,我欢喜,我觉得好,我皮肤白。小毛说,三姊 妹重情义,平时有啥事体,样样来帮衬,自家人,就特地请过来,陪我的老兄弟,酒要女人陪。 小毛裹紧毯子,吃牛奶,吃一片白面包。三姊妹连忙请沪生阿宝人座,形成三夹两。建国笑笑 说,赞的,一人身边,两个妹妹,像模像样,吃酒有心得。三姊妹斟酒搛菜,殷勤体贴。建国不 动筷子,自称土方小老板,两瓶白酒的量。小毛介绍另两位女士说,这位,是招娣,我老房子二 楼邻居。沪生说,二楼,应该是银凤呀。阿宝说,这不提了。 招娣说,男人为啥,个个记得银凤。小毛打断说,招娣的前夫,是警察,离婚独身之后,男 朋友不断,年纪个个比招娣小,唉,我想到上海纺织厂,压锭一千万呀,完全敲光拆光了,当年 招娣,是年度生产标兵,一双巧手,结果是帮人看服装店,做营养品,是作孽。招娣一笑,端详 说,两位阿哥的气色,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