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警察学校培训间谍
中国现代历史学家们对在太平洋战争中由戴笠将军和海军上将梅乐斯领导建立的中美合作所的故事已经相当熟悉了战争末年,中美合作所被美国媒介当做一个中美合作游击抗日的成功典范来颂扬,而它的黑暗面——戴笠那些由美国军事和警察顾问训练出来的无恶不作的秘密警察,最终用他们的“科学”技术来对付地下共产党的事实——则过了很久才暴露出来。
这部分是由于当时负责该项目的美方,有意在训练戴笠的高级特工单位的人事安排上不让中方插手。部分还因为,直到1980年代以前,西方历史学家们更容易得到国民党关于中美合作所的正面叙述资料,而对共产党历史学家们尖锐指控美国介入训练蒋介石反间谍干部的“内部”分析则难以获悉。然而,现在,不仅有可能对国民党军统局与美国海军情报局和战略业务局联盟的性质有更加深入的了解,而且可以认定,早在1941年日本袭击珍珠港之前十年,美国对中国警察的训练就开始了。
现代间谍是培训班和专业学校的产物。从契卡问世开始,间谍和特工都无一例外地始于这样一个特殊形式:培训机构和短期培训班的开办,使之从完全的民政性质正式转为彻头彻尾的特工性质。军事学校的经历要比专业情报训练班更加深厚持久,但后者的经历更加剧烈,尤其是,为了掩护便衣特工的秘密身份,它必须培养至关重要的绝密性。“间谍王”戴笠早就意识到这种专业训练形式的重要性,而且在开办了黄埔校友会办公处不久,他又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训练所”来发展他的秘密特工骨干。
秘密特工训练系统仅仅在抗战爆发以后才独立地蓬勃发展。在这之前,以及在紧接着发生的太平洋战争(事实证明,那时美国的援助至关重要)中,戴笠的训练单位必须在幕后以及在20世纪初中国发展起来的正规警察学校结构的内部,与现代警察力量机构携手合作。
第十四章 警察学校现代警察
中国的第一支警察力量于1898年的“百日维新”期间建于湖南省府长沙。虽然长沙保卫局在百日维新之后被反改革力量解散,但现代警察力量于义和团暴动、外国人占领北京期间,在帝国主义者的支持下重新出现了。清朝廷逃往西安后,八国联军便建立起“安民公所”来从事警察工作、修路和其他市政任务。公所的高级官员都由外国宪兵担任,而常规的巡捕则由中国人充当。1901年9月联军撤走以后,安民公所被“善后协巡营”取代,它是1902年“公巡总处”的核心,并很快成为华北其他警察力量的模型。
袁世凯(1901—1907年任直隶总督)是华北欧洲式警察力量的主要资助人,他用占领北京的欧洲人与日本人的警察模式取代了传统的衙门捕班。袁从省府保定开始,在警务总局下面安排了500个溃散的士兵。天津在1902年9月被从八国联军手中收复后,袁便把这个城市当做他的警察总部,他既想用这股新力量来安抚民心,又想为省府提供一个绕过当时仍拥有自己本地武装和乡村团丁的地方力量。
天津新建立的警察称为“巡警”。“巡”的意思是视察或巡逻,“警”当然是警告的意思。从词源上讲,“巡警”一词介于传统“巡捕”和现代“警察”之间。“警察”一词最早来自于1872年到欧洲学习西方警察制度的日本人,他们递交了在明治时期的日本建立警察机构的建议,后来这些建议成了1874到1875年间的法规。大约在1915至1925年间,“警察”一词开始普遍用于中国。
第十四章 警察学校日本顾问
1901年中国清政府开始派留学生去东京学习明治的控制系统,从此日本的警察模式便遍及中国。明白这一点,对警察一词的日本来源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这些留学生回国后,有许多被当做警官或教官,分配到由袁世凯这类强硬的省政府官员或更直接忠于清王朝的改革派们新建立的军事学院和警察学校去。
后者的领导机构之一是北京的警察训练单位,它由暨总理衙门的满洲首领靖王在日本警察专家川岛浪速(Kawashima Naniwa)的帮助下建立。川岛浪速本来的合同是为这个新学校指导警察训练,但他不久便在清政府最后的维新活动中当起总顾问来。川岛浪速在1902年递交的一个备忘录里提出了1905—1908年间改组警察计划的基本纲要。备忘录本身阐明了该计划的原则基础:
没有一个国家没有警察系统。它是军事力量的补充。其一是为了保护国家利益和权利而准备抵御外侮。其二是为了执行国家法律和法令而用此工具进行内部控制并约束人民。这是国家最强大的两股力量,没有它们,国家便一天也无法生存。
除了建立后来成为国民党政治统治的象征——军队和警察保护这两个羽翼以外,川岛浪速的备忘录还呼吁建立一个直接对皇帝负责的全国警察系统。就像川岛浪速明确指出的那样,中国的这个新警察系统是按照欧洲的中央警察模式建立的,尤其类似荷兰和柏林的警察。
为了得到欧洲的财富和权力,清政府在1905年颁布成立培训警察官学校的命令,来实行川岛浪速的提议。1905年10月8日,在战争部资深军机大臣徐世昌主持下,巡警部成立;1907年绿营兵被废除后,巡警部合并到民政部内,所有警察工作都属警政司管,而正是这个司,20年后成为戴笠在国民党内政部里权力的主要行政核心。
在1907年至1911年的革命期间,巡警部成了清王朝警察力量的典范。袁世凯死后,北京的警察也被立为全国的模范。1917年4月由内政部在北京召开的“警务会议”上,巡警部大出风头。7个月之后,内政部命令各省开设警察培训学校。但由于当年各个军阀大打出手,中央和地方的政府无暇顾及管理警察的具体事务,改革的努力中断了。在这方面,早期民国历史重复了晚清历史:尽管日本模式和欧洲榜样提供了中央集权制的可能,但在中国不首先进行军事统一便很难施行警察统治。更加有效和长期的警察改革,还得等到北伐完成和南京新政府成立后才能实现。
第十四章 警察学校国民党公安局
假如北京巡警部在某种意义上是北洋军阀的全国性模式的话,国民党在1927年成立的相应机构便是广州的公安局——受到当时美国警察机构名称启示的一个名字。广州公安局是由孙科建立的,北伐前他把美国的市政管理系统在广州付诸实施。国民党执政后,除了南京都市警察总部以外,所有的警察部门都乖乖地把他们的名称改为“公安局”。
名称一致,行政管理也统一。1928年全国警察专家委员会成立,由首都的4个官员和8个省级官员组成,归内政部警政司领导。次年颁布了有关规章制度,要求对所有警官和警校学生实行教育。于是警察学校纷纷在浙江、江苏、山西、广东、江西、湖北、陕西、山东、云南、河北、甘肃、察哈尔、青海、福建和广西建立起来。全国委员会按理每年开4次会,但实际上他们从未碰过头或召开正式会议,后来这个组织干脆解散了。
1931年在全国重开警察改革的讨论。1月里,内政部在南京召集了讨论警察管理的第一次全国内政会议。接着次年12月召开了由来自各省市100多个代表参加的第二次全国会议。这些代表提出了关于开始实行警察退休金制度,使用新式武器,雇用女警察和统一按手印制度的提案。
这段时期内,日本的警察制度一直享有极高的声誉。1930年内政部举行了一次考试,从高级警校第十五届选拔了10个最优秀的毕业生,去东京接受内务省警察训练学校的培训。当年浙江警校也派了21个最优秀的毕业生去日本。但欧洲警察力量仍为基本模式。1929年全国警察委员会成员之一王达瑞(音)利用参加9月在巴黎召开第五次国际警察会议的机会,研究了欧洲警察体系。他认为维也纳的警察部队最为优秀,值得模仿。于是1930年浙江省政府主席邀请了如道夫·缪克(Rudolph Muck)博士和奥地利的其他警察专家担任警察管理和培训的顾问。
同年浙江警校毕业班的10个学生被派往维也纳学习,而到了1932年,如道夫·缪克博士成了南京中央政府的警察顾问,同时也是改组上海公安局的顾问。两年后,由酆悌率领的一个委员会被战争部派往英国、法国、意大利和德国去考察。1935年力行社核心干部组及蓝衣社核心成员李士珍,也被派到国外去研究欧洲、美国和日本的警察制度。
1930年被邀请到中国的司法专家之一是加州柏克莱警察署警官吴兹(A.S.Woods)。吴兹之所以被选拔为顾问帮助改组南京都市警察,是因为奥古斯特·涡孟(August Vollmer)的V-人对美国地方警察署来说,就像代表了国家警察力量概念的艾德加·胡佛(Edgar Hoover)的G-人一样,他们使柏克莱警察署成为世界最杰出的警察部门,名声越来越大。
第十四章 警察学校奥古斯特·涡孟及美国式的警察专业化
奥古斯特·涡孟是美国的“警察专业化之父”,1876年生于新奥尔良。8岁时丧父,10到12岁期间,母亲把他带回她的出生地德国生活了两年。少年时的涡孟热衷于拳击、摔跤和游泳。他在“新奥尔良学校”学习了一年的秘书业务,后来全家迁到旧金山,又在1890年搬到了柏克莱,这个高大强壮的小伙子在那里开货运车。5年之内,不到20岁的涡孟在柏克莱开了一个家原材料与煤炭商店。但1898年4月美国向西班牙开战后,他便决定参军,到菲律宾作战。
那年夏天,涡孟参加了美国进攻马尼拉和占领马拉特(Malate)要塞的战斗。1898年秋天,他帮助过马尼拉警察,次年2月,阿奎纳多(Aguinaldo)党人兴起,涡孟自愿到一只装甲船上,用大炮轰击菲律宾游击队,并由于到敌后执行反阿奎纳多游击队同盟的联络任务而荣获特殊声誉。涡孟服役期满后回到加州,但这个强壮而无畏的一米八汉子对室内工作没有耐心,而且不安心当一个平民百姓。
1905年1月,一些积极参政的柏克莱公民问涡孟是否愿意以改革为基调竞选市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