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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墓气
作者:候晓琪 来源:《故事会》
这造假古董的讲究,真是越来越了不得啦!不但要兼顾式样、用料、做工,还得管最后一道工序——气味儿!这不,几个财迷心窍的造假鬼,直接把产品基地设在将军墓里了,说是要补墓气……
1. 宝物露头
马家湾镇有个马大孬。他三十多岁,好吃懒做,一天到晚做着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美梦。他把家里的地租了出去,自己整天游手好闲东游西逛,成了远近闻名的二流子。
这天,马大孬睡到晌午才起来,想到镇上今天正逢集,就寻思着去看看,说不准撞到什么发财的大运。
出了家门,上村道走出不远,就是马大孬家那块农田。那地有三亩多,因为他舍不得出力,从来没有过好收成。后来他实在懒得打理,几年前就租给了个叫曹老肥的外乡人。曹老肥四十来岁,很能吃苦,在这块地上种起了西瓜。
眼下正是五黄六月,望着满地的翠皮大瓜,马大孬馋得口水直流。他侧耳一听,不远处瓜棚传出了如雷的鼾声,马大孬知道,昨晚上曹老肥一定是一个人摘瓜、售瓜,忙到天亮送走了拉瓜车,这阵才有空在瓜棚里补觉。
这可是个好机会,马大孬故意捏起嗓子叫了两声:“老肥!肥哥!”听瓜棚那边没应答,他就踮起脚,准备跳过路旁的灌溉渠,到瓜地里偷个瓜尝尝。
刚一抬脚,渠泥中有什么东西一晃,把马大孬给吸引住了。他这种人,最会做一脚踢出个金疙瘩的发财梦,逮只蛤蟆都巴不得攥出黄金屎来,怎肯放过这蛛丝马迹?于是,他也顾不得偷瓜了,挽起裤腿跳进渠,在腥臭的淤泥中三刨两刨,竟挖出个古色古香的瓷壶来。
眯着眼瞅了瞅壶底的款识,马大孬立时心跳如鼓:大唐开元御制!要说这马家湾镇地处关中平原,恰在泾渭两河交汇之处,远近地下的黄土中不知埋了多少帝王将相、富客豪商,真有什么宝贝露了头、现了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关某人凭一件古董就发了家的传闻逸事,马大孬打小就耳朵听出了茧子。没想到这千载难遇的好事能让自己给碰上,他高兴得直龇牙,但转瞬又皱起了眉:瓷壶的壶嘴没了,不是个完器。他又在附近泥水中刨了半天,溅得满身臭泥也没找着,看来是遗失了。
不过就算没嘴儿,只要是唐朝的,也值不少钱呢。想到这,马大孬四下望了望,确信没人瞧见,便小心地把壶揣进怀里,往镇上疾走而去。镇上有个算命的杨半仙,六十来岁,暗中干着捣腾古董的勾当,据说是个古董鬼儿,对这事比较在行。马大孬想把宝物拿去让他先给掌掌眼,估个行情,心里好有个底。
好不容易找到了杨半仙,马大孬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僻静处,一亮出宝物,杨半仙的眼睛就直了。他捧起来上下左右瞧个没够:“款式、器型、用料、做工都没得说。孬弟,你可捡着大鱼啦!”
马大孬喜得直哆嗦:“我的好仙爷,你可急死我了,你就说值多少钱吧!”杨半仙一亮巴掌:“至少这个数!”马大孬差点跳起来:“什么,二十万?”杨半仙郑重地点点头:“要是不缺嘴儿,是个全乎玩意的,至少还要翻两番。”杨半仙说着,又把壶凑到朝天鼻下嗅了嗅,立时糟了心般面色大变。
“不对呀!”杨半仙嘟囔着,又嗅了两鼻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两眼一翻,把壶丢到了马大孬怀里:“哎哟,差点上了当。这壶你拿回去吧,一文不值!”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变了卦呢?马大孬急了,别是这老家伙欲盖弥彰,想耍什么花样吧,古董行里的水可深着呢。
杨半仙仿佛看出了马大孬的心思:“大孬你别多心,古董行最忌吃窝边草。咱们乡里乡亲的,我要给你设局,日后要传出去,以后谁要有个真货,还敢上我的门么?实话说你这玩意是个仿货。虽是仿货,但功夫也相当了得,眼力稍不济、道行稍浅的人,就很容易被蒙。连我这古董堆里打了半辈子滚的行家高人,也差点上了当。幸好我还有一绝窍,让它露了馅。”
杨半仙所谓的绝活,就是个“嗅”字。一般来讲,古董分两种,传世的和出土的。前者要靠传承和包浆判断;后者名堂就多了,除产地土沁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味儿。古董埋在地下古墓中,与尸骨、棺木、供品封闭了成百上千年,潮气熏、霉气染的,很容易养成一种独特的气味儿,行内人称之为“墓气”。
就算出了土,墓气也会多年不散。当然嗅墓气的技巧,也只有杨半仙这类土专家才晓得。刚才他一鼻子嗅到壶上隐约有股子窑火的燥气,墓气还不太足,便明白这壶才出窑没几年,来路有些蹊跷。但这些行内的技术秘密,他也犯不上跟马大孬这样的半吊子说。
见马大孬脸皱得像苦瓜,杨半仙语重心长地开导说:“孬弟,别伤心。这次就当是认了个门、了个路吧,以后有了稳妥可靠的货,你尽管熟门熟路往我这拿,我杨半仙亏不了你。依我看你马贤弟富人贵相,长着就是招财进宝的脸,早晚要发大财,这次只怪你不走运。行啦,你回吧,我这还忙着呢。”
二十万的宝物转眼成了没人要的破烂,又挨了杨半仙夹枪带棒的一顿讥诮,马大孬心里这个窝火啊!他顺手从地上拾了个旧塑料袋,把壶儿往里一扔,拎起来扭头就往回走。
镇上赶集的人多,马大孬心里憋屈,只顾低头生闷气,一不留神闯了红灯,直到身后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他才明白过来,但已来不及了……
2. 共同联手
一辆满载着西瓜的中型货车把马大孬撞倒在地。
货车司机三十来岁,生得肩宽背厚,圆饼大脸中央立着个醒目的酒糟鼻。他跳下车,扶起马大孬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没啥大问题,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刚一松手,马大孬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又顺势瘫在了地上。
见马大孬假模假式地直哼哼,酒糟鼻好气又好笑:“怎么着,想碰瓷啊?你睁大牛眼瞧瞧,这路口安着摄像头呢。要不,咱们就在这儿等交警处理吧。”
马大孬见这车是个外地牌照,本来想借机讹对方几个钱,现在见对方死磕,他又有些不淡定了。他马大孬是方圆十里小有名气的死狗烂娃,呆会儿真要交警来了,也未必帮他,就算硬赖下去也胜算不大。
马大孬正要讪讪起身,无意中一回味对方话中的“碰瓷儿”,心里又有了主意,于是他翻翻白眼,又翻身扑到地上,捧着那个塑料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开了。
“哎哟我的传家宝啊!我倒宁愿自个儿被撞,也不愿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啊,现在您老人家被人撞碎,是我看护不周,对不起马家的列祖列宗啊!”嚎罢,马大孬跳起身揪住了酒糟鼻,“这古董有人出五十万我都没卖,现在被你撞碎了,你得赔!”
古董?五十万?酒糟鼻满腹疑窦,接过塑料袋撑开一看,一时怔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
马大孬察颜观色,知道自己吃住了对方。只要他一口咬定这壶是古董,事儿就大了,公安不可能不立案,接下来按程序这么一走,快则三五天慢则三五月,就算酒糟鼻等得起,他那车瓜也误不起,熬不到一星期,风吹日晒,准保臭了。
见酒糟鼻还在犹豫,马大孬加上了最后一把火。他掏出手机,装出报案的架式:“咳,这事看来交警管不了了,咱还是找刑警吧。”
其实他这是虚张声势,因为他的手机早欠费停机了。酒糟鼻却真被唬住了,赶紧上前朝马大孬赔笑道:“哥哥,有话好说。您看我们跑外路的,身上也没几个多余的油钱啊!”说着,他为证明所言不虚,掏出个油腻腻的破钱包。
马大孬见了钱包眼睛都红了。他恶狠狠地一把夺过,打开一看,里面虽鼓鼓囊囊的,还真没几张大钞。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包里的大钞毛票全给挖了出来,也不细数,团巴团巴塞进了裤兜:“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长途司机心眼多,钱都分开放,藏在好几个地方呢。行,这次算便宜了你。”趁酒糟鼻还没反应过来,马大孬把空钱包往地上一扔,一下子钻出了人群。
今天可没白忙活,马大孬心里这个爽啊!
回家路过瓜地,见曹老肥睡醒了正在瓜棚前喝茶。两人打过招呼后,马大孬心里有些嘚瑟开了:这瓜开园后,自个儿还没买过瓜呢。趁眼下兜里有几个大子儿,何不买两个瓜大方一回?这有粉也得擦脸上,悄悄涂到屁股上算啥事呢。这么想着,他就高喉咙大嗓地吼开了:“肥哥!给我挑俩好瓜!”
曹老肥一见是租主儿要瓜,不敢怠慢,忙选了两个大瓜:“这俩是刚摘的,熟得正好。”
马大孬蹦过来,也不问价,从兜里抽出张大票就往对方手里塞:“行啦,别找了。”他这一显摆,倒把曹老肥弄糊涂了,今儿个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他也客气道:“不就两个破瓜,值啥呢。这不,我正准备给你送去,正好你来了。”
曹老肥这一瞎客套,好嘛,马大孬立马又把钱收了回去。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肥哥,改天到我家喝酒去。”曹老肥正暗怨自己嘴贱,马大孬已抱起了瓜。
那两个瓜还真不小,马大孬抱好这个拿不起那个,一时弄得手忙脚乱。曹老肥见状,从窝棚后的柴堆里抽出根一米来长的黑粗杠子,然后把两个瓜分别装进编织袋,一前一后吊在杠头上,好让马大孬挑回去。
那杠子死沉死沉,往肩头一搭,压得马大孬直咧嘴:“哎哟肥哥,你从哪捡了这玩意,这是给我上刑啊!”曹老肥倒心无城府,答道:“地头靠河滩那个大土坡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