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

回故乡作者：赵跟喜我回到了过去，童年与我一起奔跑。我爱真理，更爱人生。我曾经在真理面前徘徊，它的前面迷雾重重，我甚至怀疑它的存在。秋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我找到了答案。它一直在我身边，在我心中。我寻找的正是我忘却的东西，我的心中萌发了春草，它们迅猛地发芽，开花，它们开始歌唱。每一个音符都清脆优美，都闪烁发光，它们像跳跃的露珠，使我兴奋异常。这些蒿草，这河流的水声和窗前飞过的鸟，使我的笔微微发抖。我的脉搏跳动着，它们像波浪一样流动，富有诗意。故乡最早回到我的梦里，秋夜里牛铃的叮当、鸡鸣的霜晨、少女河的吟唱、炊烟、山坡上的老柿树、童年的水车、井上的辘轳、白杨树上的老鸦窝……仿佛昨日。我能听见母亲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她往锅里添水、用芭蕉扇扇火的声音，还有她的小脚走路咯噔咯噔的声音……我甚至看见她拄着拐杖在门口等我回家的样子，她的白发和干裂的手，她的慈祥和善良。母亲的照片在我身边，我不敢抬头看她，我会流泪。我想到了父亲，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山东汉子。父亲不识字，他永远叼着长长的旱烟袋，他脾气暴躁，他的烟袋锅敲在石头上，我感觉石头也会碎裂。我的身上流淌着父母的血，耿直、善良。我在为这种性格活着，我活得堂堂正正。在写父亲母亲之前，我沐手焚香，感受到了他们的温暖和呵护，我像一个孩子，向他们倾诉，诉说心中的委屈，他们默默地听我诉说，抚摸我的头顶。我号啕大哭了一场，父母是我永远的庇护所。在西安和洛阳之间，我的家乡像一只麻雀，卧在洛阳西边不远处驿道旁边的一棵树上。驿道是汉唐古道，从村庄中间经过，青色的石板路被磨出沟槽，牲口走在上面，蹄声传出老远，在我童年的梦中。在夏初的一些日子，我放飞思绪，在家乡村庄的上空盘旋，两条涧水在村庄东边汇合，村庄在水之间的汭上，还有一大半的瓦屋，老的本土的树种，葳蕤地罩在房舍上。村庄外的河道很窄，田野也瘦骨嶙峋，我的父老乡亲们依然在鸡鸣犬吠中生活。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在老街上走来走去。我回到童年，村东的小桥，城墙根的泉眼，芦苇，柳园，夜里水边的月亮，孩子们捉迷藏的草垛，母亲的呼唤，温暖的呵斥，黄泥灶台，夜半煤油灯下墙上纺车转动的影子，母亲俯仰抽线的影子……我从村外走进老家，走到亲人身边，沿着街道，又走到河边。我的第一本诗集写的就是它，我叫它少女河。现在，少女河已没有了水声，但我依然能听见它在月夜里哗哗流淌的声响。我写它们，心中隐隐发痛，眼中含着泪水。我笔下的老屋、村庄、田野、河流、山坡、炊烟，那些声音、颜色、花草、庄稼、鸟和树、雨后的燕子、花间的蝶，都是曾经的存在。那片土地让我爱，那爱刻在骨头上，让我忆念，藤一样缠在心中，让我忧伤。它眼神一角的芒刺像蚊虫一样叮我，挥之不去，它嫉妒的时候，不声不响。我爱它，我是一粒被小鸟噙来的种子，我在这土地上生根、发芽，我是一棵树。我要以一棵树的姿态站着，展示我的存在。现在，我端坐在窗前，感觉自己仍是一只麻雀，在家乡的肩上鸣叫。即使闭着眼睛，倒退着走，我也能回到那熟悉的地方。有一天，我会为它们画像、作文，我会告诉子孙，记住这片土地，记住这里曾经出现和消失的一切。现在，我仅仅是回忆，在它的头顶盘旋，在月色迷蒙的夜里。这些文字，是我洒在村庄上空的泪珠，是我心枝上的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