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酒
文/东方
那年冬天,爹提着两瓶庄子酒,哼着小曲儿回来了,跌跌撞撞,酒气扑鼻,古铜色的脸在燃烧,映红了西边的云霞。他手里攥着一张折叠的白纸,红红的手印从纸背里透出。
啥事让你恁高兴?瞧你喝的!娘捂嘴笑。
吕村的吕支书请俺喝酒,来时又送俺两瓶,还签了合同。
啥合同?娘瞪大眼睛。
爹舞起了醉步。
俺拿河东的五十亩青沙地换来了河西的一百亩碱花地,嘿嘿,俺高兴!
什么?高兴?你疯了?谁都知道河东是粮囤,河西是盐碱瓢(方言,盐碱地的俗称。),这样怎么对得起咱村的老少爷们?亏你是个支书,喝点酒就不是你了!娘火冒三丈,两手哆嗦,眼睛都红了。
看着娘生气的样子,爹更得意了,头发长,见识短,爷们的事娘们家少掺和!
合同的事很快传遍了全村,我家被村民们包围了。
爹念叨着,俺没醉,俺高兴,俺不信人还能被尿憋死?在质问、哭闹和起哄声中,爹倒在床上竟然响起了鼾声。
眼看天要黑了,人们还不肯离去。看看酣睡的爹,又看看那酒,娘心中五味杂陈。她恨不得将那两瓶酒砸烂,爹向来做事稳妥,都是酒惹的祸,可娘似乎想起了什么。
亲人们,先回吧。等酒醒了,俺家老刘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人们还是嚷嚷着不走,扑通一声,娘流着泪跪下了,在苦苦哀求中,人们才散去。
一年后,我家又围满人,他们是来庆贺的。借助河水便利,爹号召全村,将换来的盐碱瓢改种了水稻,盐碱瓢变成了粮囤。
爹端起一杯庄子酒,又舞起了醉步,他说,八年前,咱村受了火灾,是吕支书派人送来了一车救命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