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龟背竹》李培战

《一棵龟背竹》 作者：李培战 我是一个既懒散又喜欢养花的人。前些年，新房刚装修好，一时心血来潮，跑去花店购买了大大小小的绿植十余盆。瞅着客厅、阳台以及卧室随处可见的鲜绿，惬意心中来，屋子里也生机盎然。可好景不长，因我和妻子打理不善，务弄不了，终究死的死，蔫的蔫，花草完全没了刚搬回家时的精气神。不出半年，十余盆绿植已所剩无几，惆怅与失落涌上心头。朋友安慰我说：“这叫‘人旺花不旺’。 ”“切！这又是哪来的歪理？”我嘴上虽表示不服，心里却为自己的“人旺”窃喜起来。后来的状况与许多家庭惊人地相似，凡目及之处，皆绿萝。此后，我方懂得 “爱花虽易，养花实难”的道理，也由衷地对养花人多了几分敬意。我在陕北的工作室总显得单调而无趣，看来看去，缺了几盆绿植。一日闲暇，我走进楼底下一家花店，里面果然应有尽有，应接不暇。老板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或许因为长期养花的缘故，性格也十分温和。他问我想了解哪种花。我回答说：“适合懒人养的花，好活的那种。”老板会心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架子上的绿萝。 “除了绿萝还推荐哪些？”我继续问着。老板又指了指身旁的一盆花，说：“就它了，龟背竹！这花喜阴且耐旱，还能净化空气呢。”我蹲下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盆龟背竹，支支吾吾地对老板说：“这花看上去枝疏叶残的，耐活不了多日吧？”老板嘿嘿一笑：“相信我，带它回去吧！”我若有其事地说：“过几天蔫了你要给我换。”老板爽快地答应着：“么问题！”他的服务很周到。考虑到天气冷，老板特意用两层保温膜将龟背竹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外用细绳缠绕一周。刚刚下过雪，手推车在冰溜子上时不时会打滑，老板走得极其谨慎，我跟在后头轻轻按着花盆。这株看似不起眼的龟背竹，竟给房里增添了不少活力，此时越发显示出古朴雅致的气韵来，能让人在舒适中感受一种久违的安宁。龟背竹到底是怎样一种植物？我饶有兴趣地在网上查阅起来：龟背竹是天南星科龟背竹属植物，攀援灌木。茎绿色，粗壮，有苍白色的半月形叶迹，周延为环状，余光滑……龟背竹叶形奇特，孔裂纹状，极像龟背。哦！难怪叫龟背竹。我来了兴致，不知不觉浏览了龟背竹的许多知识，还有网友说龟背竹是“极好的风水植物”呢！我不禁又一次认真地端详起眼前的龟背竹来：高高长长的根茎，牢牢地扎进泥土里，旁逸斜出的气根，似乎也在努力需求生长的土壤，硕大的叶片，被称为热带雨林的植物骄子，郁郁葱葱，充满了朝气。时日久了，我竟爱上了这颗龟背竹。年关将至，我回老家前，有意识地给大大小小的绿植来了一次透灌。将它们放在卫生间，挨个浇，直到盆底的水渗出来，我才放心地离开了。谁料，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秦岭南北，一夜间给春节笼罩上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村子封了，年被冻住了。八十多岁的爷爷焦急地在屋里打转：“这可咋办？”危难之际，一群美丽的白衣天使和“最可爱的人”挺身而出，打响了一场关乎人民生命健康的疫情防控阻击战，亿万国人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与武汉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一月，两月，三月过去了，疫情并未得到有效防控。我再上陕北时，已是半年之后。我想到了陕北的那些绿植！半年没见一滴水，没照一丝阳光，它们还活着吗？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废气扑鼻而来，我不由得捂住了口鼻。每向卫生间靠近一步，我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我不忍直视死去的花木，它们大概也不愿让我看到它们枯黄衰败的样子。忽地，我仿佛又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这香味沁人心扉，令人陶醉。我终于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让我瞠目结舌：绿萝、平安树等早已枯干，唯有那盆我心爱的龟背竹依然精神抖擞地伸展着深绿色的枝叶，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向我表达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我惊叹于龟背竹顽强的生命力！惊叹于它的绿了！一时间竟泪眼婆娑起来。我知道，它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因为它深知，2020年的春天，有无数人和它一样，在恶劣的环境中同艰难的处境作殊死搏斗，它不能就此倒下，它得陪着前线的医护人员和官兵干警；它之所以能熬过陕北寒冷而又漫长的春天，不愿死去，是因为它知道，它的主人从未要放弃它。竹别半载，当刮目相待。龟背竹仿佛懂得了我的期许，又一次透灌后，一片嫩黄的呈螺旋状的叶子几日后羞答答地生长出来，进而慢慢舒展开来，那填满空隙的叶片也就展现出来，颜色由起初的黄绿渐变为深绿。它的叶片总会盘旋向上，且一片高于一片，永无止境，给人一种向上的力量。可无论如何，我仍是看不出“竹”的形态来，命名者为何要给它的名字里冠以“竹”呢？或许是它具备了竹“高洁、坚贞、正直”的美好品质吧！这大概是鲜为人知的。生就残缺的龟背竹，又一次震撼着我的心。2020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