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两碗饭

我记忆里的厂房顶上还有青苔，丢一颗石子上去，好像赌博，有时候嘀哩咕噜滚下来，我笑着去接住，再丢上去，又重复同样的嘀哩咕噜滚下来，我在屋檐下面乐此不疲。 总是凑巧的时刻，我外婆站在绿漆斑驳的工厂大门旁喊：回来吃饭啦！ 然后那颗石子就刚好再也没掉下来。 或者我奔向那个穿着灰蓝色旧衣服，一双系扣黑色平底廉价小皮鞋的老太太的时候，刚好就掉下来了，可是这世界上，谁也没看见。 有时候只有我和我外婆吃饭，没什么技术含量，米饭，两个菜，外加老太太自己腌制的酸萝卜，酱是菜市场买的，但其实下饭的，是她要不停的重复说：别玩儿了，快吃! 最后一次见老太太，咳嗽的脸肿，我刚好29岁。 还是穿着那件灰蓝色的旧衣服，换成了绣着小花儿的黑色布鞋，多加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脸上颧骨附近还泛着一点点红润，但是脸上的老人斑也特别多。一样的瘦，手背上因为要打针呀，就有一个隐约的针眼，老太太总是因为小护士偶尔不专业的扎针，把头扭过去用另一只手偷偷抹眼泪。 我靠在她肩头，闻见几十年习惯了的她身上的味道，房间里只有她说着：别玩了，快结婚吧！ 那两碗饭后来没有再单独吃过了，再好看的世界，也不如她打开那扇老木门，咯吱的声音要传到昏黑的走廊底，转个弯上二楼，那无数次掀开锅盖，飘来的饭香，偷偷拿两颗放在嘴里。舌头底下冒出来的口水让米粒儿的甜味一下子就扩散到眼睛里，我笑，老太太也笑，她说：手脏死啦，洗洗快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