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前路无知己——祭吴邪
文/执笔说书
天真走的很突然,我接到通知匆匆忙忙赶到杭州的时候,见到的也不过是精致瓷器盒里的一抔骨灰,泛着沧桑的灰白色,轻的一个稍重的呼吸都可能让它消失的毫无痕迹,极其安静的躺在瓷盒里,丝毫不见半分天真生前的叱咤风云。吴小佛爷,吴家的小三爷,我们的天真,吴邪,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纪念,都是毫不起眼,却又是压在人心让人难以呼吸,不再风华绝代,不再狠绝凌冽,不再笑不成声,不再风轻云淡,也不再有所顾忌,心安理得的躺在众人面前,不笑不哭,连表情都没有,淡得像是过往的风,一过即散,可是却是冬天极冷的风,哪怕是散了,刮过的地方也是寒若冰封。
多年前他曾讥笑着对我说过,真正天真的人,骨灰是纯白色的,可惜世人都是灰白色,所谓天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而我,实在想知道会不会有黑色的骨。说这话的时候,他大咧着嘴,仿佛是很开心,坐在四姑娘山上,眼里透着不可一世的藐视,听说他曾跟解家的花爷坐在这里看过风景,那时他的眼里只有风景,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再看不到什么,清澈的像是一潭湖水,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还要清澈,只是那时候我看得到他眼底的东西,而如今这清澈的眼神里,却是看不出有多深,更看不出藏匿在眼神里的东西,世人皆说,吴邪仍在,天真不存,然而,天真依旧是天真,只不过是不再对所有人天真,也不再对所有人笑,哪怕是冷笑,他似乎也懒得再虚伪做作了,脸上的表情一次比一次少,连难得的见面,他似乎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了,他依旧定期到巴乃看我,只是再也不提及让我离开巴乃的事情,他似乎不再期望我离开这里,或者说是不愿意我离开,我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都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他用他的狠绝毒辣圈了一个圈,把他在乎的人禁锢在这个圈子里,是保护,也是抛弃,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禁在了圈子里,等我回头察觉的时候,已是高墙崩塌之时。
天真的葬礼很简单,简单的让人错觉这只是一场彩排,没有三叩九拜,甚至连哭声都没有,只有一阵阵焚香的味道,吴家用了上好的檀香,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安神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以致于这本该伤心欲绝,哭声喧嚣的日子里,皆平淡的比任何平淡的日子还更平淡,众人分列在灵堂的两侧,吴家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天真的手下,吴家堂口的人,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露出悲伤的表情,似乎是所有人的约定,想让他走得安静些,所以连哭泣也都是融在心里,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来我想天真这一生大概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了,哪怕是小哥的葬礼,天真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安静,我知道他是喜欢这样的安静,他从来不是个喜欢浮华的人,他本就该是在黄昏夕阳下卷着书页,坐在古董铺里,跟王盟下下棋,打打趣,只是奈何万事转头空,桃花依旧人不见。
白底青花的瓷盒,白底黑字的讣告,证明着生死离别的两个物件,据王盟说是天真亲手挑选和书写的,俊逸的瘦金体透着一份凛冽,看得出是几年前的字迹,与这几年他所谓的闲云野鹤所养出的笔迹相差很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真喜欢上了佛语,虽然不常见面,但我知道,平时他大多的时间都在抄录佛语,他说只有在抄录佛语的时候,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是吴邪,是吴邪,也是天真。他抄了几本送我,每一本我都放在柜子里存着,胖爷我是粗人,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收的都是小心翼翼的,跟我的那些宝贝放在一起,任何人都觊觎不了。
白色黄色的菊花摆满了整个灵堂,我觉得这些菊花并不适合天真,但是我又不知道天真喜欢什么花,在此之前,我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天真,可是直到如今,我才发现天真有很多事情是我所不了解,那些平常到不起眼的事情,我却反而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我们是生死过命的兄弟,可是又彼此少有相见,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鸵鸟心态,这么多年我都守在巴乃,我守着自己的固执,却忘记了天真,忘了他在失去小哥后堕入的黑暗深渊需要一双手可以扶持,如果我没有待在巴乃,天真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样,如果我待在他身边,他是不是就可以有更长的时光可以度过,只是再多如果都只是如果,胖爷我不是矫情的人,可是现在却又在心里矫情的要命,
五十多岁,某种程度上算是暮年,只是我知道天真他还很年轻,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只是老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自己也没有给他自己这个机会,他走的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他阻断了我所有的消息来源,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吴家的人加急送来的讣告,他没有给我说再见的时间,也没有给自己向我道别的时间,他似乎很着急,着急去那个世界,找那些人,于是放弃了仍然漂泊在这个世界的人。
一切都很平静的进行着,我是最后一个上前献礼的,眼泪都堆积在眼睛里,涨的眼睛有些疼,可是无论如何都流不下来,我抹了一把泪水,对着天真鞠了三个躬,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从巴乃离开的时候,在车上对我大喊“再见”,我没来得及回,车子就扬尘而去了,而这一次终于轮到我对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说“再见”了。
灵堂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