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人
by一碗虾仁
黑瞎子穿着宽大的蒙袍,围着篝火。马头琴悠扬苍老的声音催的人想落泪,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整个草原。瞎子的脸红彤彤的,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映上了霞光,他腰间的蒙古弯刀还沾染着血迹,马背上的风早已让它发黄。
侧卧在湖边的草地上,他的马在旁边吃草,酒劲上头,瞎子在和煦的晚风里快要睡着了。那个被他从马场里救回来的少年正愣头愣脑地在湖边打水漂,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少年是个汉人,族群里的其他同龄人都排斥他,别人都说瞎子捡了个累赘,说这孩子骨子里流着的是懦弱如黄羊的汉人的血,不会有出息。可瞎子明白,暴乱的马群里少年被星光映得黑亮的招子里的那股戾劲儿,会注定他不是个懦夫。
瞎子睡梦里全是昨晚疯狂的马群和嗜血如图的敌人,一个冷战惊醒后,映入眼帘的是万丈星光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小兔崽子。”
瞎子立刻感受到头边上湿润的触感,是一只小奶狗,眼睛都没睁开,浑身黑亮的皮毛,天生少了条腿被母狗抛弃了,这会子估计是把他的耳朵当成奶嘴,又啃又吸。
瞎子坐起来把小狗捞在怀里,用手指逗着玩,抬头看着身边神情里满是怜惜的人,
“你叫什么?”
“苏万。”少年头也不抬地回到,“你看他开始吸你的手指了,真有意思!”
两人瞅着小狗安静了一会儿。
“大哥,你有奶么,这小狗怪可怜的。”
瞎子哭笑不得,
“你他娘的才有奶!臭小子。”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能不能找只能哺乳的母狗来喂喂它……”
“我很忙。”
瞎子打断他,
“而且我也没理由来帮你。”
苏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瞅着小狗巴眨着眼睛。
瞎子腾出一只手冲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麻利地从哪来回哪去,老子可没闲工夫陪你喂狗。”
说罢把小狗放在草地上,拎了刀站起身来跨上马背。
苏万一愣,赶紧把小狗抱进怀里。
黑黑的脑袋耷拉着,细弱的脖子围在一圈洁白的羊毛里有些苍白,他抱着小狗不说话,没一会儿就看见肩膀一动一动的。再抬起头时,脏兮兮的脸上已经哭的纵横交错,
“我和这小狗一样,没娘要,你要我回哪去?”
马背上的瞎子低头看了看草地上苏万的影子,叹了口气,勒了缰绳又跳下马来。
苏万蹲在地上把小狗放在腿上,用手捂着脸努力压抑自己的呜咽声。
看着那人埋在臂弯里毛茸茸的头发,瞎子竟有些手足无措。
“哎你别哭啊。”
瞎子捞着他的两条胳膊,硬是把人给掰了过来。刚哭过的两只招子亮晶晶的。瞎子心里暗自叹气,这小家伙怕是受了不少苦,被他一句话勾起来了。
瞎子有些笨拙地轻拍着苏万的背,语气里尽是无奈,
“再哭我可就把你丢在这儿喂狼了。”
苏万这会儿是真伤心了,他想起自己早死的爹娘、被蒙古人俘虏后忍受的百般折磨,一时间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惊起了湖心里的天鹅,扑腾着升起一片,湖面上的波澜镀上一层月色,亮得晃眼。
瞎子看着放声痛哭的苏万,心里竟翻鼓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他不知道那该怎么形容,只是看到这人的眼泪就发愁,他不想让他哭。
黑瞎子是这草原上土生土长的蒙古人,出生时赶上一次蝗灾,那大概是几百年来草原上最可怕的一次灾难,很多人染疾,几乎三成的人被饿死。他的爹娘狠心把他遗弃在马车上,夜晚哭声太响招来了狼,是狼群收养了他,长到七八岁时才被马倌发现给救了回来。这段经历给黑瞎子命里印下个烙印,时刻提醒他要像狼一样生存,性格里充满了野性与不羁,他从见不得别人哭,可这个人的眼泪却让他莫名的揪心。
瞎子这次是被彻底哭败了,黑着脸一把拉过苏万拦腰扛起,把小狗轻轻放进袍子里。
苏万在瞎子肩膀上哭声依旧不减半分,瞎子扯了缰绳就把人拎上了马背,也不言语,扬辫疾奔起来,身后一片尘土。
远处一顶孤零零的白色蒙古包,瞎子停在了门口。
已经后半夜了,苏万哭得太凶,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早已经睡着了。
瞎子把人从马背上扯下来抱在怀里,袍子里的小奶狗从衣缝里探出头来,用粉粉的舌头往苏万脸上舔。
苏万费力地睁开肿得像核桃的眼睛,仰着头,好一会儿才对好焦距,黑瞎子棱角分明的侧脸离他很近。苏万心里一惊,一个翻身直接摔到了地上,
“哎呦!”
苏万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
“这是哪?”
“我家。”
瞎子打开门走了进去,苏万赶紧跟上。
点亮酥油灯,把茶壶搭上火炉,不一会儿响起烧水时的吱吱声。屋里暖烘烘的,瞎子把蒙袍脱了随手丢在地上开始切肉,苏万打量了一圈后看着他动作,口气里是试探,
“你不赶我走了?”
瞎子把一盘切好的熟羊肉放在桌子上,摸出了